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沉睡,也沒有誰在遠處的祭神臺高聲頌唱。

那扇門開在牆上,合上之後,方覺淺再也找不到開啟的方法,好像只能從裡面開啟似的。

外面日光傾城,照耀大地,清晨甦醒過來的鳳台城正展現在她的活力與生機。

她望著街上的人來人往,喧譁吵鬧,人們對她指指點點,看她像個血人一般古怪可怕,掩著鼻紛紛避開,不敢靠近。

她卻覺得,恍如重生。

她不知她是怎麼撐回公子府的,好像是一路爬,也好像是一路扶著牆,神智不清了,記不得了,只是好像所有人對她這個從地獄裡爬回來的人充滿了恐懼,避之不及。

那時候的抉月正在問王輕候,小公子敢不敢,與我闖神殿。

還沒等到王輕候的回答,渾身浴血,幾乎要無法被認出來的方覺淺出現在門口。

眾人大驚,大呼,方姑娘,阿淺。

王輕候再未控制自己,瘋了般衝上去接住就要倒下的方覺淺,觸手之處全是血,她好像是從血池裡撈出來的一般,王輕候半晌說不出話,只一顆心,瘋狂地跳動,跳得好像要爆裂他心臟,分不清是痛還是緊張,他全身都繃緊,血液似逆行般衝上他頭頂。

方覺淺卻推開他,自己走了進去。

“阿淺……”王輕候望著她背影,伸著空蕩蕩沾滿血的手,聲音都喑啞。

抉月怔在當場,手腳冰涼,難以出聲,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當所有人都還困在如何救她的難題上時,她自己單槍匹馬,殺了回來。

花漫時迎上去,伸著雙手想扶她,卻又怕碰到她任何痛處,只知道流眼淚,哭得肝腸寸斷,難以自持:“阿淺,阿淺你還好嗎?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真的盡了全力想去救你,對不起……”

方覺淺笑了笑:“那你們的傾盡全力,當真是無用至極呢。”

她一句話,讓所有能言善辯者,都變成啞巴。

所有人都看著她,所有人都滿心愧疚,看看她便知道她經歷了怎樣的人間煉獄,闖過了怎樣的生死殺伐。

但那時,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陪著她。

沒有。

她獨自一人,面對死神。

說她沒有半分委屈,誰也不會信。

於是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只看著她一步一個血印,拖行在地,身上的衣服也在滴血,看她走向小廚房,滿是鮮血的手抓了一把面扔進開水裡,打了兩個雞蛋。

撐著她活下來的執念,是一定要回來吃一碗雞蛋麵。

她以前是那樣強大的人,一個打十個,百個人都不在話下,此刻卻連筷子都握不住,凝成一縷一縷的血滴進麵湯裡,溶溶化開成道道血絲,斷開的指骨奇怪的扭曲著。

萬分艱難地她喂自己吃了一口面,筷子便掉落在地上,她靠著牆慢慢滑落坐下,頭靠牆壁上,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

圓滿了。

王輕候抱住倒下昏迷的她,咬著牙,輕聲說:“活著回來了就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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