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淺與抉月他們兩個才知道的秘密山谷裡,鳥鳴啾啾,夏日裡的熾熱在這裡全看不見,樹蔭投下來大片陰涼,蔥綠沁人,涼透心脾。

方覺淺倒掛在樹上,像個猴兒。

抉月走過去,蹲在地上,正對著她倒過來的臉,笑問道:“你這是在練什麼功夫呢?”

“我讓血全流到腦子裡去,看能不能讓我記起來以前的事。”方覺淺睜開眼也看著他,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的倒臉,倒也是好玩得緊。

抉月躍上樹枝,拉著她的手讓她坐起來,看著她因為充血有些漲紅的小臉,從懷裡拿了方潔白的帕子,讓她擦擦臉上的細汗,安慰道:“小公子說話就是這樣的,不近人情,乾脆到殘忍,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彆氣了。”

“當時的確挺氣的,可是現在已經不生氣了。”方覺淺捲了卷帕子,卷在指頭上。

“哦,想明白啦?”

“不是,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也是差不多的反應,如果我是第八位神使,那真是一件讓人絕望的事,但我覺得我不是。”方覺淺眸子明亮,看著抉月:“你覺得呢?”

抉月眼中有月光般的清輝,半倚在一根樹枝上,從密葉中疏落下來的細碎陽光,圓圓圈圈地打在他月白長衫上,他看著方覺淺像是好笑般地發問:“你是不是,重要嗎?就算你是,又如何?是神使,就不是方覺淺了嗎?”

“可是,你們都很討厭神使的,不是嗎?還有可能,神使是殺害王蓬絮的兇手。”方覺淺不解地看著他,別的事情她或許都能一眼看到本質,比如利益,比如陰謀,也比如甜蜜陷阱,但是她始終還看不透太過迂迴曲折,似是而非,說不清道不明的人的感情。

那怕是這世上最難解釋清楚的東西。

“沒有人討厭神使,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小公子與神使不過是同一類人,只不過利益不同,所以有了爭鋒,這不叫討厭,這叫陣營決定態度。再有你說的兇手,現在這一切都不過是你們的推測而已,難道你要因為一個虛無飄渺的推測,就給自己定罪嗎?”

人生導師好老鴇……好抉月!

方覺淺臉上紅撲撲的顏色褪下去,還原了原本的白皙乾淨,她面板通透白得有些微過頭,比之常人要更加白上三分,仿似撲了脂粉般,越發呈得眼角的硃砂痣顏色鮮豔。

她眨眨眼,道:“為什麼王輕候不能跟你一樣說話呢?”tqr1

“小公子說話做事從不給他自己留退路,這樣他才能一往無常絕不回頭,所以他說話總是傷人,其實,他自己也未必好受,只不過他是那種寧可玉石俱焚,也不肯勉強苟且的人,小時候王伯伯便說他心氣兒太傲了,心比天高。我呢,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我們之間當然不相像了。”

抉月脾氣極好,內心柔軟得像是一團白雲,由著方覺淺怎麼撒性子,在他這裡都能柔軟地包裹住,免得她撒性子的時候,磕著碰著傷了她自己。

方覺淺想了想抉月的話,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於是她眼中漸漸盛起笑意,歪頭看著抉月,嘆氣道:“抉月公子,要怎麼樣的好女子,才能讓你也喜歡呢?”

“我有愛的人。”抉月突然道。

“真的?誰呀?”方覺淺你個智……

抉月笑了笑,望向遠處,道:“我愛的那個女孩,聰明伶俐,瀟灑肆意,快哉如風,我在她窗外種下了一株葡萄藤,對她說,等到葡萄藤長大成蔭,結滿葡萄,我便去娶她,她在葡萄藤下架了鞦韆,日日等著。”

“後來呢?”

“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