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王輕候所言,人在將死之際,沒什麼人或事是背叛不了的,尤其是那些並沒有什麼堅定信仰的人。

扶南神侍這個人說來有趣,王輕候走後,他在屋中獨坐許久,久久地凝視著自己身上那件x的袍子。

這身神侍長袍穿來不易,得到更不易,他至今記得,他是如何穿上這身衣服的。

扶南,並不喜歡男人。

在他將近模糊的記憶裡,他記得他在多年前,也曾少年情動,似是愛過一個美麗的女子。

大多數窮人的愛情都是難得善終的,少年人窮則志也窮,那時的他都快要餓死了,只能眼看著心愛的人淚水漣漣地被賣入青樓,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後來他自甘賣身進了昭月居,原只是想去做個端茶遞水的小廝,努力賺銀子,將心上人從青樓裡救出來。

是怎麼樣,走進了神殿呢?

那似乎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昭月居的老闆抉月公子又要往虛穀神使那裡送新人,新人不願意,哭著磕頭,滿地都是血,總是溫柔模樣的抉月公子其實也心狠的時刻,並不動容。

他聽說,去了神殿的人,都能大福大貴,有很多很多的銀錢。

他站出來,道:“抉月公子,小的願往神殿。”

笑意溫和的抉月公子偏頭看他:“你知道,神殿是什麼地方嗎?要去做什麼嗎?”

他說:“知道。”

“好,你叫什麼名字。”抉月公子問他。

“並無名字,鄉里人都叫我阿財。”

“這可不行,虛穀神使喜歡風雅之人,我替你取個名吧。”抉月公子撫盞輕笑,“你今日幫扶了這位小兄弟一把,這位小兄弟又叫南城,不如你叫扶南如何?”

“謝公子賜名。”

“梳洗準備一下吧,櫻寺,你去教教他,虛穀神使喜歡新人,但也不喜歡一無所知的新人。”

再接著,便是一段漆黑的路了,轎子外邊的雨聲雷聲響成一片,同在轎子裡的櫻寺好奇地問:“扶南,你今日為何站出來,南城那本是早就應了公子卻突然反悔,公子才不放過他的,你只是個小廝,公子不會強迫你。”

那時候,自己是怎麼回話來著?

好像是說,他要攢夠十兩銀子。

櫻寺似是嘲笑他,扶南,你想得太簡單了。

從昭月居踏進了神殿的人,昭月便再也不會管了,生死,福禍,貴賤,都是神殿的事了。tqr1

那天晚上的扶南差點被活生生打死,虛谷有著太多奇怪的癖好了,扶南從未想過,要得到那一切,連付出生命的代價都未必夠,還要供上尊嚴,人格,一切。

他有回頭去求過抉月,把他帶走吧,救救他。

抉月撫一撫他月白色的袍子,清俊地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你說過,你知道神殿是什麼地方,也知道要去做什麼,私自逃離神殿的人,是會死得很悽慘的。”

從此,他便在神殿長長久久地住下來了,習慣了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皮鞭和荊棘,越來越能自如地應對虛穀神使的種種怪癖,甚至能哄得虛谷開懷不已。

久到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已攢夠了無數個十兩銀子,早已能救出一百個心上人,但他似乎忘了,當初只是為了十兩銀子,走進的這裡。

他越來越想做一個人上人,要活得光鮮,活得有權有勢,活得再不被人欺負騎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