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憐咱們的好皇帝,這就痛失了兩位皇子啊。”

“要我說,那靜王是死有餘辜,只是這嫡子……實在太慘。”

整片大延土地,都蔓延著道不明的國殤之痛。

早早退位的太上皇帝子桑聿又住回了景和殿,連日來,都不曾過多說半句話、傷神傷身,日漸憔悴的模樣竟像是蒼老了幾歲。太后柏傾冉也回了延宮,聽說看到睿兒屍體的時候幾度暈闕,大延皇宮,亂作一團。

本以為該是祥和的日子來臨,卻不想又是一場兄弟之爭導致死傷無數。

天命帝情緒飄忽,其女長寧公主於心不忍,便親自替她處理好接下來的事情。包括趙乾等奸佞順藤摸瓜之後的官員名錄、京都城中因混戰而損壞的各種地方、還有年輕死去的乾治帝睿兒的凶禮。

王皇后的情況也不妙、得楠兒日夜照料多番勸說,才沒有過於悲切。畢竟,如今王皇后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是大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景和殿。

“父皇,母后。”長寧躬身一拜,看到她們波瀾不驚的模樣便是心痛。“長寧來給你們請安…順便,和禮部的幾位大人來說一說皇兄凶禮上要準備的東西。”

長寧的心裡何嘗不悲痛?那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啊。可是,現在的她沒有資格傷心難過,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她挺直腰板去面對。而清平得知皇城變故,也特意來了宮中,最近都在安撫王皇后的情緒、二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算是配合得極好。

凶禮,是對皇族人喪禮的稱呼,同登基、婚禮、壽辰一樣重要。

子桑聿點頭,底下的禮部官員便開始彙報。

“乾治帝的梓宮已經造好,用的是南疆血龍木。陵墓近期準備完工,按照規格,共修正室一殿,偏室一殿,耳房四處,並庭院遊廊共十八處,鑿了活泉;石俑共造二百一十八座,包括軍隊武將兵俑八十八座,文官俑八十八座,宮女俑二十二座,內侍俑二十座;陪葬玉器、青銅共……”

禮部將凶禮所準備的一切悉數道來,所有物品按照次重大小列在了書冊之上,唸了一刻,也只是翻閱了書冊的一半。也難怪這凶禮的儀式繁雜,這畢竟是新朝以來第一位駕崩的皇帝,更是天命帝的心頭寶,底下人豈有不重視之理?

倒是國庫這些年得來的充裕,批了四分之一在這其中。

長寧跪坐一邊,獨自出神。

“……以上,便是這次凶禮的準備。”禮部官員對上座叩拜,將書冊整齊疊好。

“將朕的戰甲、太后的貼身玉佩、長寧的銀鎖、以及乾治幼時用過的衣物、鞋履一併隨著乾治入殮。”當朝無君,身為太上皇帝的子桑聿,此時還是需要以‘朕’自稱。衣冠等物葬入她們的貼身東西,子桑聿方覺得自己能夠伴在那孩兒的左右。

那麼多年陪著他成長,不想卻讓他得了個慘淡的收尾。如果可以,子桑聿真寧願將自己的一半壽命賦予他的身上,即便離別,起碼…不是現在。

“臣遵旨。”

——

凶禮下葬之日選在十五日後。

此前,乾治帝的梓宮將停靈景和偏殿,由百子日夜為其哭喪。

封棺的最後一面,王皇后再度於靈前失控,被宮人扶回寢殿。而這日後,長寧的繁雜工作算是告一段落,終於有了一段的空暇時間可以歇息。

“怎麼了?”

剛回寢殿,長寧就被人抱了個滿懷。看著身後表情有些低落的清平,一時感到不解。“忙了那麼久,最近總算有幾天可以歇一口氣,便讓我好好地陪陪你。清兒今日可有去看望皇嫂?”

“去過了,她用過晚膳就早早睡了,還算穩定吧。”清平輕嘆了一口氣,抱著她腰間的手不覺緊了幾分,“楠,你變了。”

不再是以前那個咋咋呼呼只會搗亂的你,現在的你啊,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成熟了許多,會為了很多事情去忙碌,慢慢地擔起所有事情。而這樣的改變讓我有些不習慣,甚至有一種未知的、說不清的憂愁。

長寧一怔,旋即苦澀一笑。

“京都之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殺人、我以為我殺了那個人之後,就是結束了一切苦難。可是,那個人的私心始料未及,皇兄的離去也讓我無法接受。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忙碌著以讓自己心情平復,但是靜下來時,總有眼淚想流。”長寧握緊她的手,“我不是變了,我只是找不到緣由讓自己嬉鬧。”

沒了一個子桑睿,沒了這個哥哥,自己就像是少了安全感。

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像子桑睿那般疼她。

柏清平緊緊將她抱著,希望可以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有些冰冷的心。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只是太過心疼她,看到她一直皺眉就會於心不忍、恨不得替她分擔所有。

“你只是一個公主,楠…”

“清兒、可我也是皇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