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

守在御書房裡的連忠本已經耐不住濃濃睡意在一旁小憩,恰好門外御林軍到時間換崗巡查,那鎧甲摩擦以及整齊的腳步聲驚醒了他。連忠睡眼惺忪地回過神來,半夜驚醒愈發覺得這雪夜寒冷,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棉袍。

“這裡是由那漠北部落…”

……

連忠探頭去看,皇上和眾大臣還在商議漠北的事情。

怎的今夜商量事情到那麼晚?連忠揉了揉眼睛,發現身邊的幾個小內侍都打著瞌睡,忙把他們一個個推醒。“怎都睡了?去給爐子添些炭火,燒點水,給皇上和大臣們上一杯雲尖。”

“奴知錯。”那幾個小內侍慌張從夢裡驚醒,便扶正衣冠各自忙去。連忠不放心,仍囑咐多一句:“那雲尖茶葉放在後頭架子上,還是給皇上沏一杯霜露吧。”那是皇后娘娘最喜歡的甘茗。

“是,大總管。”

連忠復又望回那邊尚在議事的幾人,他們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時辰已晚。皇上最近忙碌多了,總為漠北戰事勞心…也罷。他搖了搖頭,還是替皇上打點好其他事務,也好讓她多省點心。

“別聽那戶部侍郎瞎說,咱們大延到今天,多少小國攀附,年年進貢?就漠北那旮旯地方,竟然要咱們大延公主去和親?”

御書房的正中地板上,早早便讓人鋪了一層厚皮毛地毯。按照這多年來的習慣,子桑聿正和那幾個心腹盤腿坐在上頭,攤著地形圖談天說地。

十年如一日,他們的君臣關係似乎一直都那麼友好,有等級感,卻也有知己情。而他們的會面往往是夜間,有時候談開了,試過聊到天亮、第二天早朝的時候,那心腹幾人頂著發青的臉色直打呵欠,不知道的,都以為他們晚上聚賭去了。

“老胡說得對,咱們大延公主嫡親就那麼一個!”兵部尚書柴子權搖了搖頭,對著一直沉默的子桑聿好心相勸:“皇上,那老頭的建議著實聽不得,公主若真去了漠北,這苦是受定了!而且漠北人那習性,才不會因為和親妥協!”

十年時間,他們都成熟了不少。

像胡亞寶烏天佑等人,是愈發顯得勇猛;像盧錦正江宇行這些,則不再像舊時年少輕狂,甚者已經開始蓄起鬍鬚更顯儒生。而唯一的女將徐逍,今日也褪去了青澀、女子總比男子更快成熟,她的臉上經過歲月打磨,久經沙場帶給她的英毅魅力更是明顯。

聽說,徐逍如今有不少愛慕者。

“楠兒是朕的愛女,若非她自己願意,朕決不會斷送她一生幸福。”子桑聿淡笑,望著周圍急得炸毛的臣子突然覺得心很安定。

去年的時候,漠北部落南下搶糧,正好撞上了邊塞軍隊的軍餉。以此為由,大延正式向漠北宣戰、十年養兵蓄銳,足夠這個王朝收下這最後一片土地。

漠北之戰有輸有贏,但是因為延軍供給及時,所以縱觀大局還是大延佔了這場仗的上風。

三個月前,顧樘領兵攻至漠北部落王庭,豈料此處聚集了漠北部落的精兵猛將。延軍始料未及,吃了一場敗仗暫時退守王庭外百里地,退還漠北五十里。這個戰報一回朝,迂腐臣子就開始蠢蠢欲動,竟還有那戶部侍郎上書說和親挽回局面。

他不知公主乃皇帝掌心寶,還是故意裝傻扮痴?

且不說公主於皇上乃是一個怎樣的存在,這和親一舉,自古以來就是朝廷懦弱的保命之計——用女人來維持這個國家的繁榮安定,可見這個王朝也不怎麼樣。子桑聿從來不打算捨棄自己親近的人,她這個皇帝要麼不當,而今當了,就該做一個讓四海臣服,各部落俯首的帝王!

和親?讓漠北人送女兒來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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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殿。

從主殿退下來,繞過那幾條迂迴遊廊,過了兩個庭院數道拱門,方又尋得房屋幾所。整齊劃一的佈局襯著森嚴的守衛,初時倒讓柏清平一怔。無礙,皇家人到底是天上龍鳳,這般排場也是常情。子桑楠帶著她去了自己的寢殿,宮女早早便熱了地龍。

這是富貴人家的享受。冬日裡,經過匠師獨特修砌的地板能傳熱,溫度偏暖可以驅寒、因那熱氣如騰龍潛游地下,便也戲稱地龍。

“還是泡個熱水澡吧,如今天氣寒冷,熱了身子再睡,夜裡的夢也會好一些。”

這般貼心的話,從她一開口乃至現在柏清平泡在水裡,腦海都一直在迴響。

“姑娘,這些是換洗的衣物。”

身後突然有一道清秀的女聲,柏清平認得,是子桑楠的近身婢女。“嗯,放在那裡就好。”

“姑娘需要伺候嗎?”

“不用了。”

從小到大,柏清平一貫是自己照顧自己、沐浴之事算是私密,光是果著身子在這水池中都覺得不適,何況還叫個陌生人伺候自己?柏清平臉上紅了一片,但是出於自小由柏澈教出來的傲骨,很快便又鎮定下來。

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摸了進來,柏清平不曾發覺,耳邊只聽著那嘩啦啦的流水聲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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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臥室一般大小的白石池子,聽說皇帝所用的還更奢華一些?柏清平時不時打量四周,浸在這溫熱的水裡頗感舒適,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外邊那麼冷,倒真是不想離開這地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