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延皇宮。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宣陽宮的這位主早早便起了身,站在檀木鏤花窗邊發呆。時至酷暑,如今的天氣都是火燒一般惹人嫌、現在雖然有些清涼,不過待日頭升高,怕也是讓人難受的溫度。宜妃顧初允發怔地數著日子、已經六月中旬的時節了,轉眼那皇帝出巡已有百日,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心下一陣失落。

不過轉念一想,八月十五是建國之日,他總得要在八月趕回來的。

顧初允也說不清自己心底裡是什麼感受,這段時間以來,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各掃門前雪的孤單日子。說來也沒什麼大的壞處,吃的喝的自有人細心照料,每月用度都按時送來,且每月有餘;算來,不過是除了一個有情人的陪伴,這日子就堪稱圓滿。

早該知道,那人舉世無雙的感情,哪裡有那麼容易被人插足。顧初允也不是想得到那皇帝全心全意的愛、或者也是吧,可是那樣太奢望。既是皇帝,如果那人是一個不那麼專一的帝王該多好。

有的,白秀不就是其一?

說來,白秀的事情真真是破了顧初允心底的一道防線。曾幾何時,自己還可以用皇帝專情的理由對待自己的痴心,可是白秀的事,又如何算?就算…就算只是元陽節日子桑聿生悶氣而衍生的事情,可是為何這當事人,卻不是自己呢…

顧初允有些羨慕白秀。

她不僅對這皇宮生活沒一點期盼,安於現狀,而且如今還身懷有孕,不用多久,建德宮裡還會多一個活潑亂跳的小人陪著她。尤蓮對於此事明顯比顧初允更不服氣,幾乎每天想起這件事都會念叨一番,念得顧初允自己都不禁懷疑了起來:難道,真的比不上白秀嗎。

而建德宮那位主,卻並不好過。

白秀雖平日裡蹦蹦跳跳,但是這一次懷孕,給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原本健朗的身子每況愈下,如今懷孕五個多月,卻有些虛弱,每天都要御醫院的御醫們開藥好生護著。而這一個現象,同時也和白秀的情緒掛鉤。

白秀自今年年初開始,就不像以前歡脫。包括元陽節前,她那麻雀般的性子就已經開始收斂。旁人不知,以為是白秀得了龍子故意抬高身份、只有陪在身側的婢女胡惠每天還為著白秀的身子掉眼淚,只有胡惠知道她心裡的苦。

“娘娘,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胡惠端著盤子進來收午膳,卻發現白秀並沒有動多少飯菜。心底裡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輕道:“娘娘,好歹肚子裡也有一個孩子,多少也要吃一些的。”

“就算吃得少,御醫們也會想盡辦法保住他。”白秀有些走神,一手撫上已經隆起得厲害的肚子。這段時間來,似乎對於這個小生命沒有那麼大的排斥了,可是…白秀想起那天子桑聿冷冰冰的話語,不知道為何,心裡有些難受。

把他當作子桑家的孩子,好好養大。

那個人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心緒,就像是在說:這杯酒不錯,你可以嚐嚐。尋常得再也不過的語氣,根本就不像是在討論這個孩子。可是他似乎下定了決心,要留下這一個與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孩兒。

白秀心裡面有些糾結。

她也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好好地活著,可是同時,她也不希望這個孩子活著。會很苦吧,皇后柏傾冉對於子桑聿來說是何等的重要?除了那些老臣不支援皇子睿,任何想在皇上面前留名的官吏都站在了皇子睿這一邊。而日後若這個孩子出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好來…

白秀想著事,又忍不住一陣輕咳。

“娘娘,沒事吧。”

胡惠細心地替她順著背,讓她的不適好了一些。白秀有些感激地看向她:“胡惠,這皇宮裡頭,也就剩下你還是真心待我了。”說著話又開始咳了,身邊的胡惠聽了都忍不住皺眉。“娘娘,莫說這些話了。自進宮以來,胡惠便只有你一人得親近,又是同鄉,胡惠自要以真心相待。娘娘,還是好好歇著吧…”

白秀點點頭,撐著腰踱步回房。

“這日頭真是火辣。”

京都御林軍營地,正準備集結人數。奉命前來宣旨的盧錦正不斷用著衣袖去擋頭頂上的陽光,一個勁地叫苦。他身旁的柴子權默默地笑了,雖然也覺得炎熱難耐,不過行軍打仗的時候吃的苦何止這些?也就比他少了幾句怨言。“亞寶!天佑去哪裡了,這會兒怎麼還不見人!”

胡亞寶烏天佑兩兄弟在皇帝離京之前調去管轄御林軍事宜,名義上是說幫襯連信。暗地裡麼,也就是為了調查能順利些。這會兒胡亞寶正叫罵這天氣在人群中踱步,見柴子權問起,便高聲回他:“天佑去各個營裡喊人了。宣旨官!你該早些來的,免得咱們受這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