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殿試便結束了。

殿試的情況將會由文臣武將舉薦出文生武生前十人的名單,然後遞交給子桑聿勾選一名狀元一名榜眼以及兩名探花。而也就一天的時間,文臣武將們便為此次秋試勾選出文武各二十名的進士名單,以及有機會中三甲頭銜的前十考生。

“那按黎卿所見,其他的考生都不如這十人了。”子桑聿未曾翻開名冊,但是心裡也大致猜到了有哪些人在列。黎為民,如今的文臣之首。本是江洲十八城的州府太守,同樣也是守備李常的好友,一同為太子統辦事的。這些年來,一直盡心盡力,未曾有過差錯。

黎為民今年四十多,正當壯年。或許是因為多年勞累於政事,故而整個人看起來要更衰老一些。他俯身而拜:“臣不敢辜負殿下之託,名冊在列,皆是臣等思量多時,參考出來勝於旁人的棟樑之才!”

子桑聿點點頭。又看回另一人:“那顧將軍呢?”

“顧樘亦如黎大人所見。”

翻開了名冊,只是掃了兩眼,心裡便有了個大概。“麻煩義兄幫我擬旨了,”子桑聿朝著身邊的人微微一笑:“以後還可以留著算個墨寶。”

“殿下說笑了。”連信接過書桌上的毛筆,開始蘸墨。

這邊兩個人倒是配合得很默契,但是旁邊候著的人就傻了。

“殿下已經決定好三甲人選?”開口的是黎為民。

“是啊。”

“…不知道殿下的決定是?”

“這會兒我就說了嘛。文生鼎甲,探花兩名為江宇行、李新,榜眼徐文宏,”子桑聿頓了頓,“狀元,盧錦正。”

黎為民先是不解,後又有些頓悟:“殿下可是有意為之?”

“黎卿明白便好。這李新,我也大概了了解過,文章也看了。其實在能力上,他絕對有本事勝任狀元,只是壞在他是李將軍侄兒,風口浪尖,對仕途不利。未免日後有小人亂加嘴舌,還是給他一個探花,穩當些。”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不顧群臣非議,在烽煙四起時決心舉行秋試。而也是這麼一個剛掌權還不足一年的少年,竟已經懂得思慮自己臣子日後仕途的問題。莫非,子桑家的後裔,是生來便有著當帝王的本事和氣度?

黎為民不知內情,這會兒已經為這少年折服。

實際上,沒有一個人會生來就懂得做什麼。

子桑聿的帝王之術,馭權之論,都是從懂事以來苦苦修習積累的。當年連復託孤出宮,不久之後便收到了宮裡的一封密信。

那是潛伏在柏道成身邊多年,已經成為心腹的陸見哲所寫。陸見哲在信中說到,皇孫雖然生為女兒身,但是此生,只怕是只能充當男兒養了。子桑家的幾百年基業,絕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而斷送了江山,更不能斷送在賊子之手。

陸見哲說,這些都是太子妃韶箏交代的。

太子統本有一腔熱血,計劃著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復朝之計。但是在看到新生孩兒生為女兒身的時候,熱血便減半了。突然,就不希望一個女兒家承受那麼多,不忍心讓自己那本該享受富貴的孩兒,揹負半生的血海深仇。

可是太子妃不希望荒廢了太子統的心血。

實際上,陸見哲之所以為了太子統那麼盡心盡力,原因是太子妃韶箏。年少時,陸見哲曾是太子妃韶箏的追求者之一,而當韶箏和太子大婚之後,陸見哲甘願為太子賣力,也甘願為了皇孫的復朝大計盡一份力。

所以連復等人,很是敬重陸見哲。

於是按照陸見哲的安排,連復兩兄弟便蒐羅了很多史書手札,史官政事批點等書籍,從子桑聿懂事開始,就讓她接觸國策之論、稍長一些,更教習子桑聿武藝,希望她長大之後可以有保護自己的本事。

讓人欣慰的是,子桑聿習得好國策,習得好武藝,更有著驚人的弓射天賦。

或者身為帝王家的孩子,真的會在血液裡有著一種帝王的氣魄吧。自從子桑聿和帝王家沾上邊之後,那種感覺便愈發強烈。所以今日,便有了這麼一個少年君主,一個日後會被千萬人跪拜的帝王。

“而武生鼎甲…”子桑聿一手正把玩著頭冠的垂絛,另一手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書桌:“烏天佑和徐文清列為探花,胡亞寶為榜眼,柴子權為狀元。”笑了笑,“那柴子權和胡亞寶都很突出,但是胡亞寶過於武莽,不宜鋒芒太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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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慧眼獨到,有識人之才!”顧樘不禁拱手一拜。文武三甲,作為主考官的諸位大臣武將都是有過私下討論的,而大家議論的結果,竟也是子桑聿的第一想法。

“顧將軍說話倒是客氣了呵。至於名冊上餘下之人,便列為進士,一同編排到翰學,數年之內若有建樹功勳,再另授予官職。”

“臣等遵命。”

過了一日,江洲守備府門前的公告欄處便張貼了皇榜。

張貼了皇榜那幾天,江洲那處住了文生狀元榜眼探花三甲、武生榜眼探花的酒肆可謂是前所未有的熱鬧!那麼多年來,從未試過見證那麼多新官的誕生,酒肆的店家甚至盤算著給酒肆換個名字,日後再行秋試,只怕生意更是火爆,滿堂紅!

不過那天晚上,文科榜眼徐文宏見了那中武科探花的弟弟徐文清,兩兄弟在一個房裡愣是沉默了一夜,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江州守備府。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