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公子在看什麼?”馮得保胖胖的圓臉猛然地擋住薄景然窺向容靜秋背影的目光。

換做以前他是堅決不會這樣做的,搞不好還會推波助瀾一番,給容靜秋製造一點危機,然後趁機在趙裕面前上一波眼藥,這才是他馮得保的處事風格。

但是,經過上回受了容靜秋的救命之恩之後,他似乎變了,他自己也滿是憂傷,他不過是個無根之人,還計較什麼救命之恩做甚?太監除了對主子盡忠之外,就該六親不認。

想是這麼想,不過他到底並未完全泯滅人性,一想到容靜秋本來可以不救他,讓他就這樣死了更符合她的利益,可最終她還是救下這個處處想要與她互別苗頭的人。

欠什麼都不可怕,就怕欠下這樣的人情。

馮得保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覺得這處境真是堪憂,他馮公公怎麼就混成這樣了?

還是那句話,他該六親不認才對的。

薄景然這才把目光看向馮得保,對於這樣的太監,他是沒有什麼好感的,歷史上這種無根之人禍亂朝綱的還少嗎?只是大安王朝沒有賦予太監更多的權利,並且有旨不許太監干政,一改前朝的風氣。

但是,不喜歸不喜,他還是微瞼眼眉似試探般地問,“這容公子跟殿下很熟?”

馮得保一笑,臉更圓了,“容公子是皇子妃安排過來的,您說呢?”隨後眨了下眼,意思是你懂的的。

薄景然微微愕然,這真不像容靜秋的風格,在他與她最好的時光裡,她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個通透的女子,並不是那種會擔心男人哪天變心的怨婦形象。她當初寫給他的信,他雖然都已歸還,但那些信件的內容,他到現在還能倒背如流,那真不是一個耽於情愛的女子。

人精馮得保哪會看不出來薄景然滿臉的不信且不自在,心中微曬,這番說辭只要一說出來,大家都是意會的笑笑,幾乎沒有人會產生別的聯想,惟獨這個薄景然,給出的反應異於常人,可見當初他與容靜秋之間應該有一番真情在,要不是真的瞭解透徹,他不會是這個反應。

薄景然沒有再問關於那位容公子的事情,在馮得保這裡,他是得不到答案的,所以也就不做這種無用功。

馮得保本來還在心裡準備了一番應對之辭,哪知人家卻是不再發問,這讓他猛然提高警覺,這人不會是還惦記著容靜秋吧?

因為第三個人,從而導致夫妻感情破裂的例子並不鮮見,馮得保記得自家主子的親孃柔妃就是因此才遭了皇帝的厭惡,要是當初懷主子時能得到最好的照顧,柔妃絕對不會難產而亡,畢竟當初柔妃有多得寵,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要不然皇后也不會因此記恨了這麼多年。

不行,他得把這薄景然看好了,不能讓他去破壞主子與容靜秋的夫妻感情,就當是還了容靜秋的救命之恩。

嗯,就是這樣,這麼一想,他整個人的警覺性又提高了一成。

趙裕在薄景然進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馮得保,這老太監是伴他長大的,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個老太監對薄景然的防備之意,頓時多看了一眼兩人,並沒有多言半句。

他順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示意薄景然不用多禮,直接坐下便是。

薄景然卻仍是向趙裕行了禮之後,這才坐到他的對面位置上,先是報告了各地調糧食過來修水利的情況,然後又說了一番自己的安排,最後才總結道,“糧食現在越來越緊張,調來的糧食有六成能到達就不錯了,半路不是被山賊給搶了,就是被那所謂的起義軍給截去了,這達不到我們的預期,殿下,得想個法子保住糧食才行,現在越來越多的壯丁寧可多要糧食,也不願多拿銀子……”

在災年,有銀子也未必能買到糧食,況且就算朝廷嚴厲下旨不禁囤積居奇,也不許抬高糧價,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糧價是一天比一天高。

趙裕也微微沉思起來,看來要重新佈署一番才行,他的手輕輕地敲擊著桌面,心裡卻是盤算著。

薄景然也不催促,在馮得保奉了茶之後,他端起茶盞慢慢地啜飲著,目光卻是暗暗打量四周的佈置,這裡雖說是臨時書房,但若是有女子隨行,那肯定會有痕跡地漏出。

書面上擺著整齊的公文,他沒有將過多的目光放在上面,最近朝廷不太平,各處都沒有什麼好事發生,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壞訊息居多,然後轉移目光,看起了四周的擺設。

哪怕他看得再仔細,卻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這間屋子沒有女氣,這不禁讓他疑惑起來,莫非那個容公子真是容靜秋的族兄?

他微皺眉,不太願意相信這個結論,反而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馮得保一直注視著這個薄公子的一舉一動,心裡頓時有些明瞭,這人真是好雞賊,容靜秋都嫁他家主子為妻了,這小子還惦記著他人妻,真真可惡!

於是,他藉口重新上茶的功夫,看似不小心地將茶杯倒翻,然後茶水流到薄景然那月牙白的衣裳上,頓時打破了他身上的清貴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