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容靜秋這句話,容靜季就留意起蕭許氏進出東宮的時間,這位蕭家夫人隔個十來天就會到東宮探望蕭苓一次,所以只要留心就總有見到她的機會。

她沒有真正露面,而是躲在暗處觀察了好幾次,看到的都是蕭許氏笑容親切地與人說話,那笑容恰到好處,哪怕是宮女太監也能感到如沐春風,私下裡說太子妃這繼母好話的人不少。

如果說這樣還不夠直觀,那麼真正直面這位蕭夫人的行事作風,那得來的感官就客觀得多了。

上得山多終遇虎,蕭許氏到底逮住了容靜季一次,只見她笑道:“早就想找個機會拜見容側妃了,可是一直都不趕巧,這次真是天公做美,全了我的心願了。”

這笑容比遠觀更為親切溫柔,被逮到的容靜季那一瞬間的尷尬立馬就被沖走了,而且這位笑容是如此的熟悉,細想起來,跟蕭氏太子妃是如出一轍,但與這位正主兒相比,蕭氏太子妃的模仿顯得拙劣了許多。

遂,她也從容大方地與蕭許氏攀談起來。

“容側妃跟令姐不愧是姐妹,我一見就投緣得很。”

“我聽三姐姐提及過夫人,她說夫人是個極溫柔細緻的人,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蕭許氏大笑出聲,明明是江南女子的長相,卻帶了幾分北地女子的豪爽,“嗐,那是九皇子妃給我高帽戴,我哪有她說的那麼好。”

“夫人過謙了。”

互相說的都是好話,表面看來挺投緣的。

容靜季想,如果蕭苓真得了蕭許氏這樣的本事,估計是真能把太子給拿下的,可惜蕭苓卻只學得其形,反倒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回去看到小皇孫粉嫩嫩的睡臉,她嘆了口氣,如果小皇孫是個皇孫女,她也就不用那麼擔心了,女孩子家家的沒有什麼讓人好防備的,哪怕佔了個嫡長女的名頭。

太子成親的前夜,這位尊貴的儲君少有地與她在園子裡喝酒,那時候溫熱的酒下肚子,她看任何東西都也都帶了幾分溫度,這位名義的夫君在她的眼裡更為溫潤如玉了。

兩人初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她抓不住他突然邀她喝酒是個什麼意思,甚至以為他是因為要再次成親而心情不好,更或者是想起她那早逝的堂姐容靜春而悲傷難過。

其實她一直拿不準太子與容靜春的感情,說不情深嘛,他對小皇孫卻又極重視,但說情深嘛,好像也不耽誤他寵幸別的女人,反正她是雲裡霧裡看不明白的。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突然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看得她心裡都有幾分發毛了,就更摸不準他的脈了。

她想借斟酒緩解一下尷尬,哪知酒卻剛好沒有了,她尷尬一笑,“我去讓人再上一壺酒。”

她剛起身,手就被他給抓住了。

她猛地轉頭看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被他的大掌抓住的地方有些發燙。

“私下裡你一直喚孤一聲姐夫,孤知道你的心裡沒有孤,你是個好姑娘,如果……如果孤放你出宮另換一個身份再許良人,你可願意否?”

放她走?

容靜季聽到這話,心跳不由得加快,心裡更是將他的話來回咀嚼了好多遍,換個身份就是拋棄容靜季這個身份,她的家人不再是家人,是不是也得跟弟弟容鷺、三姐姐容靜秋、親爹容澄劃清界限?

這麼一想,躁動的心突然平息了下來,人活在這個世上不是隻有自己,她微垂眼眸,“妾身……若是走了,小皇孫怎麼辦?”

繼母即將到來,她會不會善待前人留下的孩子,誰也不知道。

這話題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太子後來沒再提起,而她的心態也重新放平穩,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此時她趴在床邊,輕輕地給熟悉的小皇孫蓋好被子,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背部,輕輕地哼起了一首童謠,這是她最近學會的,為的就是哄睡孩子。

她的眼睛也慢慢地合上,漸漸地也睡了過去。

昨兒夜裡下雪了,容靜秋起來的時候,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她猛地衝出門外,站在廊下看著被白雪覆蓋的天地,然後赤腳踏上去,感覺到一片冰涼,她這才真的相信下雪了。

前年零星下了些雪,去年只有寒風凜冽,想來好久沒有下過一場像樣的雪,對於乾涸的土地來說,這樣的一場雪來得正合適。

“姑娘,小心著涼。”

後面傳來的是梅兒等人的聲音,容靜秋轉身正要說不用擔心,結果就有一件大氅披到她的身上,那長度直接拖到雪地上了,不用看,只聞氣息她就知道這氅是誰的,遂轉頭看向來人。

趙裕不贊成地皺緊眉頭,一把將她抱起來,不讓她赤足踩到雪地上,“真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下雪了涼得很,連鞋都不穿,你是想得風寒嗎?”絮叨了好幾句,甚至連梅兒等人都被他訓了一頓,理由就是侍候不好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