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礙於沈母,他不敢開口反駁訓斥,手上放碗筷的動作都重了幾分。

沈母便出言低聲數落他,“這陶碗貴著呢,如今家中處處用得上,你手放輕些。”

沈父當即扯著脖頸吼道:“如今這家中倒不是我做主了,索性都交給你跟兒媳得了!我連放個碗你都要訓上幾句,活了大半輩子,受這個窩囊氣!”

他罵完直接抬手一掃,幾個碗筷被掃落在地,陶碗摔得四分五裂,筷子沾染了泥土。

劉氏急忙把大寶護在了懷裡,又推了推被呆住的沈大哥。

“窩囊氣?”沈母本是好心,被這麼吼了一通,心裡也是不舒坦,“我跟你幾十年了,吃了那麼多苦頭,還被孃家人看不起,我說你半句了?如今家裡日子好起來了,你倒是好,吃飽了肚子就開始甩臉子,這些小輩兒賺那幾個銅板容易了?”

“士農工商,好好的田地不種,跑去幹給人笑話!”沈父說得理直氣壯,他越是尋摸,越是覺著自個兒有道理,“好不容易老二讀書有個名堂,你們又去外頭做什麼營生,給人看不起!”

“你讓人看得起了,日後買米糧的銀錢買蛋肉的銀錢,你倒是從田地裡刨出來!”沈母氣得肩膀都在抖,她眼眶都紅了,恨得咬牙切齒,“你要是有本事賺銀錢來養活一大家子,這幾個孩子用得著整日忙活?”

“我不跟你說,你淨會跟我掰扯,被人戳著脊樑骨看不起的怎麼也不是你個老婦。”沈父說不過,索性發了通火氣,轉身就一瘸一拐出了堂屋。

“你照看著娘。”沈大哥對劉氏如此說道,旋即朝著沈父追了上去。

做兒女的就是這時候最難抉擇,誰也哄不好,站誰那兒都好似理虧了。

劉氏摸了摸大寶的頭,把他往沈母那兒推了推,“娘,你何苦跟爹置氣。”

沈母用手背將淚給摸了,“我不是跟他置氣,我是氣他不知好歹。”

明謹兒搖搖頭,不置可否,反而是尋了掃帚來,將堂屋給清掃乾淨。

“娘。”她收拾妥當後,才往二人身側一坐,抬手便如同往日一般,挽住了沈母的胳膊,“這事兒啊,左右都拍了板了,爹要說任他說便是。”

沈父好面子,總是想著日後要當上大官的爹,也容易被人好言好語幾句,就誆騙得全信了。

但他整日裡去侍弄田地,也確實是咬著牙做活計,才將幾個孩子給養大了。

沈父沈母,各有各的苦處。

明謹兒心中無奈,這年頭成親都只是當日見上一面,旁的仰仗媒婆一張嘴,合不來是常有的事兒。

沈母不作聲,過了片刻,才拍了拍明謹兒挽著她的手,“都是小事兒,你們去忙便是了。”

“這……”劉氏還欲開口,被沈母輕推了一把,也只好讓大寶留下來,跟明謹兒一起將餘下的碗筷收去了灶房。

到了灶房裡,劉氏總算忍不住了,她那張嘴向來不饒人,這幾日改了許多。

“爹也當真是,跟娘發什麼火。”她說著,手腳利索地往鍋裡倒了一瓢水,“如今咱們家日子好起來了,不就是因著弟妹你去做了營生?每日裡有蛋肉吃,這可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明謹兒將鍋灶燃了起來,耳邊仍舊是劉氏的絮絮叨叨。

“手裡有銀錢了,日子好過了,還管旁人說什麼?”劉氏唸叨著,仍舊覺著心裡壓不住的煩,“弟妹你說是不是?”

“是了。”明謹兒應了聲,亦是嘆口氣,“家中有了銀錢,才能將束脩給交了,咱們左右不是真的商戶,這年頭也不講究商戶不能考科舉,何苦呢。”

“唉!”劉氏袖子一掀,先把明謹兒推出灶房去,才利落地洗起碗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