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對陳仲也有價值之物。

其一,是一支筆。

雖不知此筆名稱、來歷,也不知道它是何物所制,但只看它能夠在這黑白灰三色洞府內,筆管仍舊青翠欲滴,筆毫呈現淡淡熒黃猶如月色,便可知其不凡。

陳仲發現此筆的時候,它與一疊符紙、竹片,以及一方硯臺,幾根墨錠在一起,被精心放置在一架矮櫃當中,那矮櫃下層更有三十餘壇各種液體,有陳仲識得的,有陳仲也不認識的。

不過,陳仲識得的那些,都是用於書錄特定符籙,故而陳仲估計,餘下他不認識的,也都是類似的“符墨”。

這種以墨、紙等書符的東西,陳仲是不需要的,以他對法術、符籙的理解層次,憑空引氣比這些東西的效果好得多。

但那支筆不同,陳仲從中感應到了一種極特殊的功用。

大概就是那支筆蘊含著某些“道理”,且能夠自發維持,哪怕是在這處道理被扭曲的洞府當中,它仍舊可以保持自身的原貌。

這便是陳仲能在這黑白灰三色洞府中,見它原色的因由。

陳仲猜測,迦樓捺鬼王以這支筆書符,想必也是藉助了筆中“道理”的功效。

凡是筆內本就蘊含的道理,書寫相應符籙時,就可以輕鬆成功。

而其中未曾蘊含的那些,恐怕就算是以陳仲的修為境界,用這支筆去書寫,也必定失敗。

迦樓捺鬼王這洞府內,專門準備瞭如此多的,不同符籙的特定材料,想必便是為此。

因為正常而言,一名修士,哪怕是大修士,壽元有限的情況下,也不會無限制地鑽研法術、符籙,挑選出幾種自己最喜歡,用得最順手的進行參悟、修煉,才是最符合實際的做法。

就算是儒家那些達到了正言巔峰,可以輕易學會諸多法術、符籙的大修士,也知曉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不是有必要,沒誰會在這種與根本境界沒什麼大關係的地方不斷耗費時日。

迦樓捺鬼王收集、準備這麼多種符籙的材料,想必是祂本身不用付出太多精力,就能取得極大收穫。

這一點猜測很容易驗證。

只是陳仲看重的並不是此筆書符的功用,而是它那種類似於儒家“秉直道而行”的特點,或許可以幫助陳仲參悟秘境與現世界限間的那種“扭曲”,到底蘊藏著何種玄妙。

單純的“扭曲”與單純的“道理”,對陳仲這般修為境界有限的修士而言,是沒有什麼參悟的餘地的。

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渾然天成的。

即便明知道其中蘊含著巨大的寶藏,又能怎麼樣?

當世哪個修士不會說,修行便是“求道”?

道在先師老子的《道德》中,已經被描述得相當清楚,那就是“先天地而混成,獨立不改、周行不殆”,是在現世的天地中無處不在,萬事萬物均已蘊含,但只以萬事萬物自身所知所見,又無法真切領會的道理。

先師為這種道理取了個不甚準確的名字叫“大道”,而除去名字,還有一種可以勉強描述它的狀態的方式——自、然,自發的、自覺的、以其自身所表現的樣子。

陳仲這般境界的修士,仍舊處於感知萬物自然,順從萬物自然,從萬物自然中提煉出自身自然的層次。

故而要他去參悟出現世的自然,與那種“扭曲”的自然,兩者之中所蘊藏的真正玄妙,則又是極難有所收穫的了。

但有了這支“秉直道而行”的筆,就能夠一定程度上直觀感應到,現世與秘境之間的那種“扭曲”,是如何與其它“道理”交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