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鯤既然主動開口,便是他願意出手。

陳仲當下也不推辭,看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徐幹,當下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無聲寫下“法言”二字。

雖然陳仲認為令他心血來潮的,多半是楊豐,但楊豐與陳仲之間的聯絡所在,實則落於那一卷《法言》。

當下便見謝鯤一抖袖,有一把蓍草被抖了出來。

謝鯤也不管蓍草到底出來了多少,只等蓍草落定,定觀片刻後,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略有些擔憂地抬頭看向陳仲。

陳仲卻是面色不變,只朝他微笑點頭。

謝鯤便即開始動手擺弄蓍草,雖則陳仲不知道其中都有什麼講究,但看起來像是在計算。

片刻後,謝鯤低聲開口:“反爻之象,動曰,無雄有雌,終莫受施。”

陳仲早年也是修習的揚子之學,很快便記起來,“無雄有雌,終莫受施”乃是《太玄》中“閒家”的原辭。

只是那“反爻之象”什麼的,就不知道具體指什麼了。

便聽謝鯤繼續解釋道:“晚輩卜算結果,應當是雄伸雌伏,最終得有護佑,有驚無險。想來那持書之人,為一男一女,現下已是無事了。”

陳仲聞言,忽地心底一動:“是以《法言》為事?”

意思是,這次卜算,是以《法言》為根據發動的,得到的結果是不是也落在《法言》之上?

謝鯤點頭。

陳仲笑了。

從表面看,謝鯤的卜算結果應當是描述的楊豐有驚無險。

畢竟《法言》本身是不需要被護佑的,只有它護佑別人的份兒。

但是,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卜算結果既然落在《法言》上,而不是楊豐身上,那麼最終得有護佑的,必當是《法言》。

只不過,“護佑”這個詞,有可能用的不合適。

畢竟這卜算的結果,是經過了謝鯤的理解與解釋的。

有了這麼中間的一層,與原本所指存在差別,可謂理所當然。

《法言》不需要護佑,但它需要繼承。

《法言》中,蘊含的是陳仲前半生,對於行俠仗義,對於因儒家的啟蒙教育而產生的,志向中有關於致大同之世的那一部分。

陳仲固然最終捨棄了它們,但並不意味著全盤否定了它們!

正如《莊子》中,先師孔子總是以被貶低、被批評的身份出現。

但以莊子之賢,怎麼不批評隨便哪片田地裡的農夫,不批評箍桶鑄鍋的工匠,不批評廟堂中的卿大夫,不批評燒茅架鼎、起卦佔命的陰陽家修士?

只因這些人的境界,距離莊子太遠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