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界的夜,比起人間來,也不是那樣中規中矩的。夜空中紫色炫目的星星,就像是鑲嵌在飾品上的細鑽,閃閃發亮。既幽邃,又神秘,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就像是一場極致的視覺盛宴。

而今夜的王城之中,比起以往,更加的熱鬧非凡。無數的妖魔湧進了城中。

平常那座神秘威嚴,幽魅的烏黑戳石建成的王城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燈以及紅菱,氣勢空前繁盛。

這些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人間的味道了。而更讓他們為之震驚的是:“他們新上任的魔尊殿下要成婚了!”

正是因為魔尊殿下要成親了,由此下旨,普天同慶,慶賀三天。

白天就罷了,而晚上整個晚上都是燈火通明。

雲虛衍到底是沒有像是他說的那樣,他們再次相見之日,便是成親之時。

當日他和無涯回到王城之中時,若是便成親,也未免太過於草率了事。更何況是和他今世唯一的摯愛伴侶,唯一的一次婚禮,自然要轟轟烈烈,舉世矚目。

由此,便用了幾天的時間去準備。而今夜,便是他們的成親之時。

實際上,他們的儀式更應該算得上是結為道侶的儀式。只是雲虛衍覺得,修真界的所謂結為道侶,更像是一種差強人意的搭夥過日子,是一種合作,彼此之間相敬如賓,同床異夢。因為彼此修煉需要而走到了一起,真心相愛的太少。而他的爹孃便是這樣,故此,他沒緣由的對所謂的結為道侶儀式産生了一種厭惡。

倒是普通人之間的成親,婚後恩愛兩不疑,白頭到老讓他羨慕。故,雖然他和無涯是修行者,還是選擇了普通人的成親。

雲虛衍身上的紅裝終於換了一件,這次是真真正正意義上的喜服,繡著龍圖。而無涯身上的那件則繡著金鳳,寓意龍鳳呈祥。

他扭頭撥著壓進了衣領裡面的一縷烏發,鏡子中的人唇角彎彎的,俊朗的眉眼之間,縈繞著的,都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期待和喜悅。

心心念唸了多年的夙願一朝得嘗,雲虛衍這些年眼底的陰鬱都不由自主的散去了不少。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

他身著一襲紅衣,墨色的發被一隻設計簡單精巧的白玉簪子簪起,束發的則是一條同色的紅色錦帶。錦帶邊緣繡著金線,在發中位置上,鑲著一顆圓潤通透的紅寶石。而衣領的位置,同樣用金線勾勒,繡著百竹。隱隱約約間,一身紅衣的雲虛衍彷彿和當年的那個風度翩翩,朗朗如玉的謙謙公子重合在了一起。

然而,他眼下的一抹紅色的微翹印記,讓紅裝的雲虛衍多了幾分妖冶,到底是不同了……

而另一邊,自從進入了這裡,無涯便已經不再去期待能夠走出去。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現在的雲虛衍的對手,更何況妖魔界界門已閉?要知道,妖魔界的界門雖然只需要深厚的魔力或者是靈力才能夠開啟,但是有一個極其苛刻的條件:那便是隻能夠從內部開啟,而外面的人是無法從外面開啟進來的。故此,雲虛衍才如此的高調,如此的有恃無恐。更何況,唯一的一個變數,孟清塵已經被趕了出去。

這和人間修仙界的易進難出幾乎是恰恰相反的。因為人間的高手如林,而妖魔界很多時候喜歡強者和強者內拼,又火氣性大,如果和人間界定下一樣的條規。待曲曲彎彎,別有心思的人間人進入奇珍異寶遍地的妖魔界,那麼,等待他們的便是被屠戮殆盡。因為妖魔界中的妖魔,更像是豪爽的漢子,心思少。

無涯面無表情的任方才進來的幾個僕婦給自己換上了喜服。又一件一件的裝飾上了發髻上的飾物。待一切收拾完畢了,她們便全部退了出去,而他則呆呆的坐在鏡子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發呆。

鏡中的自己,第一次穿上了極其豔麗的紅色,紅色的錦帶束著發。還編了幾條小辮子,墜上了銀色的珠子。而發冠上鑲著一顆顆碩大的發著各種各樣顏色的靈犀珠,兩側還墜有一層流蘇,各色的寶石一層一層的,按照著順序,鋪滿了發冠。若不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男子,看著鏡子中那個著裝華麗奢侈,帶著發冠,眉目如畫的人,還會以為是女子。實在是太過於奢侈了,或許是終於想起,他是一個男子,他的發冠比女子出嫁時頭頂戴的鳳冠要小一點,但是卻價值連城。

而他平日裡都是極為簡單的裝束,一下子弄成這個樣子,他很不習慣,感覺脖子都要抬不起來了的感覺。

他蹙了蹙眉,鏡子中的自己,失神的看著某一處,眼神空洞。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若是以前的那個自己,恐怕不會是現在這樣。但是他知道,他只是現在對於一切都不在乎了,心裡沒有了牽掛,沒有了期待,其實不管遇見了什麼,發生怎樣惡劣的事,對於他而言,都無所謂……

他突然間抬手自衣襟裡拿出來了那條紅繩穿著的與意戒,小小的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銀光。而淚狀的黑紫色姬珀石,就像是鍍上了瑩潤的玉光,摸上去,彷彿還帶著淡淡的溫熱。

眼前走馬觀花般的浮現出當年一起在河邊放燈的畫面,以及那個人溫柔的笑臉,無涯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只是,曾經越美好,在後來那位女子出現後,知道了所謂的真相之後,那個人遲疑的表情,就像是隱藏在蜜糖裡的針,狠狠的刺穿了他的心髒。

他緊緊的攥著那隻戒指,閉上了眼睛,只是,他糾結在一起的精緻眉宇,還是暴露了一個資訊,他很痛苦。痛苦的眼眶發熱,只是,他已經不會再去流淚。

時過境遷,只是略微想想當年的事,他就都已經痛苦的快要窒息。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留下這個戒指。讓它來一次次的提醒自己,觸景生情,一次次的揭開已經癒合了的傷口。讓它永遠都鮮血淋漓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無奈的吐出來了一口濁氣,“罷了罷了……”

又隨手將那隻戒指藏進了衣領之中,而那戒指越來越燙,他卻沒有注意到……

“音音——”門外傳來一道男音,無涯瞬間收起來了所有的情緒,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而門外的那個人似乎也不在乎他冷淡的態度,大哧哧的推開門走了進來。

灼熱的視線一直在他的周身上下掃視著,無涯莫名的感覺有些惱火,沒好氣的說了一句:“看夠了嗎?”

雲虛衍這才從出神之中回過神來,走到無涯的身後,彎下腰貼在了無涯的右側肩膀上。帶著幾分曖昧意味兒的口吻說道:“沒有——永遠都看不夠!”

看著無涯臉上不悅,他迅速的在無涯的臉側落下一吻,勾了勾唇角,“原來夫人你生氣的樣子也這麼的可愛呀!”

無涯:“……”

看著無涯僵住了,雲虛衍低低的笑了笑,隨即才蹲下身,在無涯的耳邊低聲的提醒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們該出去拜堂了,音音是想要為夫揹你出去,還是自己走出去?嗯?”

無涯愣了一下,隨即在雲虛衍話還沒有說完時,便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一步步的向著門外走去……雲虛衍見狀,陰謀得逞似的,翹起了唇角,站起身緊跟了在無涯身後。

而無涯藏在衣襟中的戒指已經開始發著幽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