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一行人抵達江陵時, 已經是半夜。他屬朝廷命官, 按照流程先歇在驛站一夜,報批路途上損失一匹馬,此後才回了自家的宅邸, 叮囑下人說一夜不見客。無論是誰, 一概不見。

城主府上,桑意看著手裡的來信, 笑道:“此人好大的架子。”

周圍人訥訥不敢出聲, 桑意再道:“不見便不見罷, 撥三十個人出去, 看住他的府邸,切莫讓他也出事了。”

花珏一行人也聽說了當年那批學生中的最後一個已經來到了江陵, 用腳趾頭想想,若是姚非夢執意對私塾眾人下手,那麼這一個也難逃一死。花珏心知如果厲鬼要害人, 加多少個侍衛都是無濟於事的, 跟城主他們二人請示過後,便首先去了亓府。

“幾位留步,我家大人說今天誰也不見。”門口的侍衛攔住了他們。

花珏神秘一笑:“我知道, 我不見他, 只是進去看一圈而已。近日江陵不平安, 流言四起,我是城主麾下的一個小相師,過來為大人鎮宅安風水的。”

那人見他帶來了謝然的書信, 也便不再懷疑,迎著他進了屋,也把小鳳凰和玄龍放了進來。無眉和花大寶沒有跟來,今天仍舊是他們兩個看家。

那侍衛也將此事稟報了亓官,遲遲不來。

花珏不知道,只四下走了幾圈兒,憑著感覺找到大約是亓官住的地方,遠遠地打量片刻,見到似乎並沒有人攔自己,便用判官筆寫了“邪靈退散”四個字,伸手要往那大門口貼。

他惟恐一張不夠,還另外寫了許多張,讓玄龍和小鳳凰幫忙貼去房頂和旮旯處。正貼到關鍵時刻,大門吱啦一聲,花珏徑直瞅見了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身量高瘦,眼神十分犀利地望過來:“你是誰?”

花珏舉起雙手錶示清白:“我是一個算命的。”

男人又往旁邊看了看,望見了正琢磨著給池中的一隻烏龜貼上平安符的玄龍,另一邊小鳳凰飛來飛去,最後停在花珏肩頭蹲住,歪頭與他對視。

男人打量一圈兒後,收回了目光,冷聲道:“請便。”

而後又將門關上了。

花珏喃喃道:“噯,不是很有禮貌呀。但是他長得挺好看,不計較了。”

玄龍瞥了他一眼。花珏見狀,立馬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就是沒有我家嘲風哥哥好看,還是要計較一下的。”

小鳳凰沒理這兩個活寶,它抖抖翅膀,歪頭問:“花珏,我們接下來幹什麼?”

“幹什麼?”花珏想了想,“要不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罷,總感覺符咒也不不定要出來到處跑。”

一群人便蹲在了房頂。

夜晚風冷,頭頂還有細雪在飄,小鳳凰拍拍翅膀長大幾尺,用翅羽把花珏裹了起來:“這樣不冷,花珏。”

玄龍被一個人晾在外面,又瞥了他們一眼,用白眼表示了自己的不屑一顧。

花珏笑眯眯地對他勾了勾手,他立刻化了龍形撲過去,埋在花珏的懷裡。花珏低頭把他抱得緊緊的。小鳳凰“哼”了一聲,小聲罵了句:“臭龍。”而後也給玄龍分了一小團翅羽。

三人便這樣呆到半夜,偶然從宅地邊飄過的孤魂野鬼也碰見了一兩個,但的確不見豔鬼。

花珏的心態正在逐漸放寬,扭頭看見天上飄來飄去的零星幾個魂靈,只要不是死狀特別嚇人的,他也能冷靜地接受了。到了後半夜,花珏有些困,險些埋在小鳳凰的翅膀中睡了過去,不多時又感到懷裡的小黑龍動了動,用尾巴敲了敲他的頭:“醒了,花珏。有動靜。”

花珏睜開眼,扒拉開一點鳳凰毛往外看去。此時大約是卯時,非常寒冷,亓家府邸陰森一片,他們底下的房中卻突然亮起了燈火,不多時,亓官穿戴整齊,舉著蠟燭走出了門。望見屋外飄雪,他又回過頭拿了一件厚實的外氅,這才踏入院中。

“他要幹什麼?”小鳳凰小聲問,又變回了肥嘟嘟的一團原型,落在了花珏手心。

花珏打著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幾個人接著看,又發現亓官在自己房簷底下轉了一圈兒,卻是將花珏下午過來貼上的符紙一一撕了下來。

花珏目瞪口呆:“他要幹嘛?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懷裡的小黑龍動了動,沉聲道:“沒關系,縱然他將房子底下的撕幹淨了,這處庭院應當還是沒事的。我先前把這池塘裡的一隻烏龜抓了出來,給它的殼上也貼了你的符咒,這樣就成了一隻鎮宅神龜。”

花珏:“……”

小黑龍睜大眼睛,抬頭望他:“誇我。”

花珏揉了揉太陽穴:“好,誇你。”

玄龍滿意了,這才慢吞吞地變回了人形。庭院中,亓官將符紙一一收進袖中,而後推開院門走了出去。花珏幾人便也從房頂上跳下,不動聲色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