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幻-第二條龍(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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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大白天日頭, 花珏雖然思歸心切, 但還是曉得正事為先,匆忙收拾收拾便跟著城主去了郊外,身邊只帶了判官筆同花大寶一隻貓。馬車顛簸, 花珏探頭往外看, 隨口問城主道:“桑先生呢?”
城主坐在他身邊,垂眼參著手裡的一封文書, 卻是嘆了口氣:“病了, 在家中睡著。”
花珏大驚:“病了?”
“最近變天, 許是傷寒, 加上他是個急性子,上頭有什麼事趕著便做了, 把身體熬壞了。”城主聲色平平,花珏卻從中感到了幾許無奈,“有時間你勸勸你桑先生, 你的話比我的話管用。”
花珏受寵若驚, 急急忙忙點了頭:“我會的。城主,這事辦完了我能跟你回去看看他嗎?”
謝然逗弄了一會兒花大寶,任其舔舔手指, 沉吟片刻後道:“可以, 不過不是你上門, 算作我和小桑請你過去,看完那處井口後,我們還有一件要事需同你說。”
花珏看到謝然臉色, 心知此事一定要緊,現下不方便說,於是也點了點頭,收聲跟人下了鄉鎮,來到一處安寧山村中。
這處是江陵名下一個偏僻的地方,名為鶴頸,這處人煙聚落圍繞幾山連環而成,山峰窄而山腰長,尤肖鶴之頸脊曲線,故而得名。那座廟正坐落在山巒中建成的年月要追溯到好幾個朝代之前,而香火斷絕,則是最近十幾年的事情。
“這兒原來住了一個道士,十天半個月地住,幫忙操持著,這人走了便再沒人打理了。”城主道。
花珏問:“道士……打理和尚廟?”
“廟裡供的是慈航真人。”城主道。
聽他這麼一說,花珏便明白了:慈航真人是元始天尊座下唯一的女弟子,為佛道兩家共同的女真大士,初在道場渡人,後登十二金仙之位,也便是尋常人所說的觀世音菩薩。道家佛家,都受這位真人庇佑,所以道士過來打理這個廟確實沒什麼毛病。
花珏有點好奇,天子當朝,接連五任國師都是道士,沒一個和尚,舉國奉道,佛門反而凋零。這種情況下上山來的道士,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他跟著上了山,見到了群林掩映下的小廟,比他想象的還要破落不堪,房頂沒了半截,一半枯朽成空,另一半卻完整如新。謝然在旁邊替他擋著頭頂,其他人提早清掃完灰塵後,只剩他們兩人進去。
花珏轉了一圈兒,在供臺底下發現了城主所說的那口井:六角形的枯井,高於地面五寸餘,每一個角上都附著一根成人胳膊粗細的鐵鏈,被牢牢釘穿固定在地上,當中還貼了一張軟舊泛黃的符紙。鎖鏈漆黑牢固,同用丹砂寫滿了符文的鎮咒一樣瘮人,尋常人看見了必然會想著這地下大約鎮著什麼東西,難怪城主他們要找他來。
花珏蹲在地上研究,江陵城主避開那張符紙,伸手用力扯了扯其中一根鎖鏈,示意花珏也試一試。花珏伸手牽過來,往後倒退了幾步,鐵鏈是活動的,被他拉動了半尺,往後卻再也動不了半分了。花珏探頭想往裡面看,城主點燃一枚火鐮,照著扔下去,明亮的燈火順著井壁一路滑下去,照亮深處,而後消失不見,彷彿被黑暗徹底吞沒了。
花珏訝然道:“這……有多深?”
城主道:“最底下無水則十丈以上,有水不好說。這口井原來就是高於地面的,平衡各方水道,近年來風調雨順,沒人管它,今年才發現已經枯水成這樣了。我的人不敢亂碰,便請你來看一看。如果不犯忌諱,便把這地方拆了,重新引水造井。”
花珏蹲在井邊,小心地去碰了碰那張符紙。紙張泛黃,脆得如同剝落的牆皮,卻在僧廟坍塌了一半的情況下沒有一點破損。他將符紙翻開,起初沒瞧明白那上面的字跡,低頭一看,卻發覺釘著鎖孔的釘子有點眼熟。
他低低地道:“……青宮道派。”
花珏認了出來,這種九寸長釘上刻著一對青灰色的同心鈴鐺,正是當初那群邪道士想用來釘死玄龍的法器。
江陵城主也是一愣:“青宮人?”
青宮道派自二十年前在聖上扶持下開始揚名,南方不顯,卻在北方人盡皆知。陰陽風水一脈人評其“用物精而疏於法”,是指他們的法器、符咒十分強勢,比尋常得業人來得兇猛精準得多,但奇怪的是,青宮中人卻沒什麼天賦異稟的資質,反而趨於平庸,二十年來沒出一個風水天才,只有一個靠吹捧上去的老頭道長勉強湊數。好比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廢物,外人看來是個好看的繡花枕頭,內裡卻塞著一包草。
現在花珏也知道了,這些盛名是二十年前的寧清帶來的,即便輝煌過短短幾年,這份榮寵卻一直被別有用心的人佔用,直到今天。
他將那張符紙翻過來,歪頭倒轉,看了半晌後仍舊沒認出來,便自己拋了錢,排盤移位。
花珏測算一番後,抬頭猶豫著對謝然道:“城主,這裡面是……一條龍啊。”
眼看著眾人皆驚退一步,花珏便知道自己捅了個簍子。唯獨江陵城主還算鎮靜:“確定麼?”
花珏自己也有些意外,只能點點頭。謝然低聲向身邊人囑咐幾句後,屏退眾人,問他道:“那麼,你有辦法把這個東西移到別處去嗎?”
花珏試探著問道:“移到別處的意思是……”
“換個地方封起來,不然便將裡面的東西殺死。”謝然道,“真龍只得聖上一個,餘下的便是孽龍,要麼藏起來,要麼徹底除名,你明白麼?此事切不可外傳。”
花珏看懂了城主的眼神,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便從善如流地改口道:“是我算錯了,裡面封著鶴頸山的山神,庇佑這裡的八方水脈,是山神最近沒有香火供奉,法力缺失,這才枯了井。”
謝然點了點頭,像往常一樣喚他的小字:“掩瑜,再出去跟旁人說一說罷。”拍拍花珏的肩後將他帶了出去。花珏端出神棍架勢再對別人澄清了一遍,這才將這一場小小的虛驚壓下去。
謝然道:“今天便先這樣罷,掩瑜,這幾日你若有空閑,有辦法將此事解決了麼?”
花珏想了想,點頭道:“可以的,給我兩天時間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