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珏送出信函之後, 窩在房間的角落裡翻黃歷, 準備挑選一個宜嫁娶、沐浴、出行的良辰吉日,好好準備一番。不想他還未跟小鳳凰商討好細節,便在大清早被玄龍抓了出去。

花珏揉眼睛, 神思還有點恍惚:“王爺?”

玄龍見他只穿了一件單衣, 不動聲色地將門窗掩好了,再看向桌面上的鳳篁:小肥鳥剛用喙尖兒蘸了墨, 準備給花珏傳授他的泡人經驗,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寫一個字, 玄龍便突然上了門。它立刻不動了, 在紙張上胡亂跳彈了一通,然後趴了下來, 盡力偽裝成一隻無辜經過的鸚鵡。

“你將它養在房中,不覺聒噪麼?”玄龍問。

“還好,它很乖的。”花珏生怕這龍又看小鳳凰不順眼, 要把它做成紅燒鳳凰什麼的, 急忙替這只小肥鳥說著好話。

“是麼?它似乎在偷你的墨水喝。”玄龍端詳著鳳篁喙邊的一圈兒墨跡。“這只鸚鵡……喜歡喝墨水?”

花珏趕緊編了個解釋出來:“這只鳥比較特立獨行,是一隻滿腹墨水的鳳凰。若是給它喂一些普通的漿水,它反而不高興。”

“這樣麼?”玄龍琢磨著, 忽而感興趣起來:“你看上的鳥果然有些奇怪, 那這樣, 我讓人以後多送些墨條端硯過來,尋常的鳥食便斷了罷。”

花珏:“……”

鳳篁:“……”

桌上白白胖胖的鳥再次悲呼一聲“花珏”,而後在桌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花珏在心中替倒黴的小鳳凰嘆息了一聲, 然後道:“謝王爺。”

玄龍點點頭,不再問什麼,只等他換好衣服。

花珏剛從床上爬下來不久,此刻急匆匆地奔去了屏風後。淩晨天正暗,燭火映出屏風後一個隱約的影子,玄龍看了看那道影子,接著慢悠悠地轉過身,隨手拿了他飲過的一杯冷茶喝了幾口。半晌後,花珏將自己收拾齊整,再打了水洗漱,終於想起來問道:“為何是今日踏秋?我,我的意思是……”

“我也想同你單獨出行。”玄龍不等他說完,伸過來一隻手,握住了花珏的手,臉上的神情一絲波動都沒有,看的花珏有點悚然。這句話看字面應當是一句情話,但情話是這個說法嗎?

其實花珏的本意是他沒來得及準備,但他目前的事便是和這條龍培養感情,玄龍要誤會,那便讓他誤會罷……

花珏偷偷抬眼瞥他,卻見玄龍十分平靜地望過來,眼神有些讓人捉摸不透。“聖上要在江陵修築行宮,地址尚未勘定,請來的風水相師今天抵達江陵,順帶便將你帶過去看看。”

“哦。”花珏道,同他並肩走入院中,忽而見到玄龍側頭看了看他:“怎麼,不高興?”

花珏搖頭。

玄龍卻哂笑一聲,將他攬得更緊些:“過些天再補償你一回,就我們兩個人。”

花珏訕笑:“我真沒不高興……”

他算是瞧出玄龍目前的套路了:這人與他說話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仍是在將他當做隨便一個小倌打發著。換句話說,鳳篁這個名字在紫陽王這裡暫且還沒有什麼不同之處,興許玄龍只是覺得身邊缺個人而已。出門時,他依照吩咐用紗帽遮住頭面,與玄龍共乘一輛車。等到了地方,花珏才發現來了不少人,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身邊的侍童、女伴等,也皆遮掩住相貌。

席上,他們二人算作焦點。紫陽王是出了名的好清靜、不近美色,今日居然也帶了男伴過來,眾人嘖嘖稱奇,忽而又有人問道:“聽說江陵前幾天千金一面的那個頭牌,似乎同王爺相識了,這是把人帶過了罷?”

“什麼千金一面,不過是個出賣皮相的妓。”有人低聲嗤笑道。出聲的是一個與花珏差不多年歲的少年,穿戴雍容,一副眾星捧月的派頭,到了玄龍面前卻無比乖巧溫馴,只拿了一盞酒敬玄龍:“皇叔,請。”

這少年原來是邊境一個小國送來的質子,只是此後家國覆滅,先帝看他耳目聰明,正趕上大赦之日,不忍心看這年少人就此命歸西天,便將他送去了某位後妃處管教,當做皇子在養。後來更是封了王位,此人居然就這麼作為一個異姓人轉正了。在玄龍面前,旁人都跟著他的排行喚“五小王爺”,他本人則老老實實地叫玄龍一聲“皇叔”。

玄龍應了酒,舉杯喝下。那少年卻三番五次地敬,言談間意有所指,問的便是他身旁的花珏。小王爺酸溜溜地道:“是哪位美人兒讓皇叔這麼寵,連口酒都不肯喝,看來是不肯給侄兒這個面子了。”

花珏本來聽他們觥籌交錯、你進我退的場面話聽得無聊,正悶頭大吃,不想自己卻被槍口找上了。玄龍沒有回應,只推了杯酒給花珏,溫聲道:“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