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術-詛咒(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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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龍回來後,一直抱著花珏不願動,花珏半推半就地將他拉扯到了裡間,用腳把門帶上後,就跟玄龍一起摔進了床鋪裡。花珏是因為頭暈腳軟,玄龍則直接睡了過去。
花小先生又開始愁。他在舌根下壓了一片黃連,苦得他渾身戰慄。片刻後,他清醒了,打起精神來給玄龍寬衣,擦洗傷處。玄龍的血染紅了三盆水,花珏裡外跑了好多趟,洗絹帕的時候一雙手在冰水中浸得從涼到熱,又從熱到涼。
“大兄弟,你是出去打架了嗎?嘲風好險就是這個意思吧,你是不是出去探險了?”花珏唸叨著,在房裡架設了一個小灶,一壺接一壺地燒著熱水。花大寶在他身邊團團轉,似乎猶豫著該舔誰,最終它舔了舔花珏的手指,又跳上床去,舔了舔玄龍的臉頰。
花珏不敢叫老先生。玄龍身上的傷又多翻了一倍,已經超出了常人可以承受的極限,神魔超出常人的修複能力癒合著這些新傷,有些地方的血跡還沒幹涸,新的皮肉便已經長了出來。如果讓老先生來看了,一定會發現這些異常,不免會質疑玄龍的身份。
好在花珏從小多病,基本的看病方法懂得也比別人多,他給玄龍看了脈,處理了他的新傷舊傷,凡是能包起來的地方統統包了起來。中途,他又發現玄龍的右手腕錯了位,軟軟地歪在一邊,似乎是脫臼了。他想了想,給玄龍嘴裡塞了一塊綠豆糕,然後上手一擰一錯,便為他將手骨接好了。
玄龍咬不住那塊糕,也沒有痛得受不住的反應。花珏只好將綠豆糕拿下來放到一邊,搬了把凳子在他身邊坐下了,托腮望著他。他累得受不住,連黃連片都沒辦法鎮住他上湧的睏乏,眼下也懶得去理會其他的事情。昏昏沉沉之際,袖子裡一顆冰涼的東西碰到了他的手臂,讓他又清醒了片刻。
……是如意道人給他的那滴鳳凰淚。
他將它拿出來看了看。這是一顆暗紅色的小珠子,晶瑩剔透,散發著暗淡的光芒,珠子正中被摻了一絲墨跡般黑色的痕跡。花珏握在手裡都能感覺到內裡怨毒森冷的氣息,這股氣息與鳳凰淚充溢著新生的力量完全不符合,像是被什麼人強行封進去的。要將這種無上聖物中封入催心毒,一定動用了不少心思。
花珏漫無邊際地想著,忽而精神一振:既然有人能將毒封進去,那麼他也能將裡面的毒提出來罷?
只要將這東西萃取得純粹了,一定還是對玄龍有效用的罷?
他是誰,花珏,江陵神運算元,他手裡還有一支據說寫什麼有什麼的判官筆……只要他有心,玄龍的病情便有可能再不是死局。
想到這裡,花珏看到了些希望,這幾日積壓在心頭的陰霾忽而稍稍散去了。他想要立刻就去試試,但是一整夜的勞累將他牢牢地壓在椅子上,他握著那滴鳳凰淚,熬不住地睡著了,將頭埋在玄龍的枕邊。
夜裡,躺在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花珏的腦袋,頭頂有個璇兒,翹起一小撮直愣愣的頭發,有點傻。花珏身上披著一件衣服,房間的爐火有人加過,桌邊添了幾個針盒,應當是老醫生來過後留下的。
他想起身,但發現趴著的花珏壓著他一隻胳膊,睡得很沉,他要是抽出手,這個家夥一定會被他弄醒。看著他,玄龍唇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便不再動作,任由他趴著。窗外刮過一陣風,吹得庭院中的樹葉嘩嘩作響,花珏在睡夢中動了動,換了個姿勢,一隻手滑出了被子,玄龍及時將他的手抓了回來,塞回了溫暖的被子裡。
……只是這回,玄龍摸到了眼前人手裡還抓著什麼東西,那暗潮湧動的氣息十分熟悉,玄龍自己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東西,是他用翡翠眼從無眉那裡換來的。
他垂下眼,看見了他放在手心的鳳凰淚,泛著瑩瑩暗紅色的光。那縷光華中多了幾分墨綠的色彩,玄龍一看即知,那是致命的毒|藥,專為殺死龍類而熬製出的催心毒。甚少有人知道,龍族全身上下皆可再生,唯獨一顆心是死門,而龍心隱匿在龐大的身軀內部,龍類輕易不會將這個把柄交到別人手中。
甚少有人知道……但是有一類人知道。他們跋山涉水聽取傳說,披星戴月而去,查閱過典籍後,將諸多不可說的秘密寫在紙上。他們的後代,有的成了草鬼婆,有的成了降頭師,有的成了……算命先生。
花珏手裡為何會有這樣的東西?
玄龍慢慢收斂了笑容,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床頭便是一方矮小的木桌,那上面堆著花珏從鋪子裡抱來的書,其中一本正攤開了停留在某一頁:“三曰嘲風,好險,形殿角上……凡九種皆長生而不可破,唯取腹剖心,淬之以毒,醃製三百日,是所謂催心之毒,可以殺龍。”
玄龍望著花珏,眼神漸漸地變了。以往,他待在他身邊的時候都有著絕對的冷靜,但現在這一刻,他眼中的冷靜破碎了,如同月亮沉入海灣,海流在黑暗降臨的前一刻映出風起雲翻湧一樣變幻莫測的色彩,而終將歸於晦色。這樣的神色在花珏不認識他的那一刻不曾出現,在花珏要他離去的時候也不曾出現。
他為了他生,也不介意為了他死。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直接死在對方手裡,這個人會想要他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和那些神情冷漠的神仙一樣,和他那據說是龍王、從未見過的父親一樣。
玄龍走著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色已經變了,新一輪血紅色正在慢慢佔據他的瞳孔,壓上令人窒息的深灰色。他身上青筋暴起,肌理用力,呼吸也陡然變得沉重了起來,沉重的殺心催生著他的痛苦,他本能避免著這樣的自我,驀然抽出了手,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直到花珏被驚醒。
花珏揉著眼睛,又有點想打人。他剛剛睡著了不過半個時辰,整個人趴在床邊,左半邊身體已經麻了,他現在感覺自己站都站不起來,宛如一塊石頭。他這麼累死累活地守到半夜,一睜眼就看到玄龍靠在床邊,一臉冷漠地望著他,顯然就是把自己弄醒的罪魁禍首。
花珏沒好氣地瞪回去:“你幹嘛?”
在這一瞬間,玄龍的意識被他的聲音強行撈回,他的視線還停在花珏的手上。花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握著那顆鳳凰淚,他之前居然就這麼握著它睡著了。
花珏收回手,看著玄龍一直盯著它,似乎有些饑渴的樣子,於是趕緊把鳳凰淚塞回袖子裡,認真告訴玄龍:“這個不能吃,有毒的,你吃燒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