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使徒(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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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晚被徹底驅散之時,舞動的熒光立即沖出那片漂浮的大海,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墜向地面,寬達數十公裡的峽谷在這陣傾盆而下的流星雨中濺起陣陣沖天的耀眼浪濤。下一刻,成百成千的光團從那片正在沸騰的水銀中一躍而出,身後拖曳出道道星屑的穗尾,彷彿一顆顆劃過天際的彗星。這些光團迅速地排列成整齊的方陣,而籠罩其上的刺眼亮光也在陽光下褪去,路維絲的力量終於以可以觸控的形式降臨於此。
方陣兩翼和最前排的是一種類似半人馬的生物。毫無表情的臉龐彷彿由白銀鑄成,惟獨雙眸中游走著閃爍的雷光,他的左臂聯結著一塊堅固的半圓型月牙盾,右手中緊握著一柄鋒利的雙頭劍——這種武器的每一頭都有三米長,威力更甚於騎士槍。而駿馬般的下半身則到處布滿鋒利的沖角——四肢的膝蓋、後臀,甚至連脊背上都長著一排尖銳的利齒,以抵禦可能來自任何角度的攻擊。
半人馬騎士身後排列著另一種形態迥異的兵種,他們同樣有著和人十分相象的上半身,手持各式長距離攻擊武器,但下半身卻是近兩米高、四米多長的犀牛。坐騎的全身上下都披掛著厚重而密實的鱗片,額頂突出三支碩大的尖角寒光粼粼。
位於整個陣型後方壓陣的則是體形龐大的節肢類巨型生物,他們和原始的昆蟲很相似,既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在不留下大體型生物弱點的同時,依靠自己獨特的方法感知周圍的一切。那撞城槌一樣身軀完全包裹於一層又一層金屬鱗片編織的甲冑中,由八條鋼柱般的下肢靈活地支撐著。而生長在寬闊背部上的一條條纖細觸手尖端則猶如利刃,可以輕易貫穿靠近的任何敵人。
這些路維絲力量的具現物形態上大相徑庭,但顏色卻是清一色的銀白——與其說是穿著的鎧甲或體色相同,不如說是以相同材料打造的兵器。他們有著敏捷而精準的動作,但卻透露出和人間生物完全不同的氣息,就像是水銀凝固而成的一尊尊傀儡雕像,只隨著創造者的意志行動。
對於信徒們來說這種具現物叫做奇跡,而對於燃燒著靈魂的往生者,他們或許是毀滅的代名詞。
“半人半馬、半人半犀牛、還有放大了幾百倍的蟲子……這些生物是什麼?合成獸?”阿爾薩斯似笑非笑地評價眼前的景象,“看來女神路維絲一定很熱衷生物學實驗。“
“非常遺憾,是仿生學。雖然我對此一竅不通,但看起來他們顯然是比死亡騎士更實用的戰鬥兵器。”理查德簡潔地糾正對方,“這些一定就是路維絲的使徒。”
“真難得,女神的使徒居然要為人類打頭陣。”羅蘭打斷兩人的對話,“不過現在沒時間感慨了,各就各位,準備戰鬥。”死亡騎士話音未落,水銀色的浪頭已經猛地撲向高聳的城牆。
最先與使徒們開始戰鬥的是食屍鬼。它們在距地面十米來高的城壁上一字排開,就像是捆住白牆的一條黑色鎖鏈,不僅佔有高度落差上的優勢,同時也有頂端的死亡騎士作為遠端支援。但是這條精心打造的鎖鏈在接觸到銀色鋒芒的瞬間,卻立刻變得四分五裂。
陣型前鋒的半人馬騎士輕輕一躍,接著就像死亡騎士一樣擺脫重力的束縛,穩穩地落在垂直的城牆上,撒開四蹄飛馳起來。使徒手中的雙頭劍彷彿風車寬大的葉片,將蜂擁而上的食屍鬼利索地切割成身首分離的碎片。只有少數亡靈躲過這摧枯拉朽的攻擊,但它們還沒有來得及站穩身體,接踵而至的犀牛騎士就把這些殘兵碾成了肉餅。
在這場單方面屠殺持續時,死亡騎士們其實並沒有閑著,複合長弓射出的利矢如同雨點般灑向那些疾馳的銀色身影,但是——其中超過九成都被擋住了。半人馬騎士顯然是使徒中的主力部隊,他們的雙頭劍旋轉起來密不透風,看上去彷彿一面閃爍不停的鏡盤,劃開空氣的箭羽大都被截斷,少數幾支從罅隙中鑽過並釘上犀牛騎士與巨型八腳蟲的體表,但對方卻毫不在乎。
“讓食屍鬼全部撤退。”羅蘭松開弦,放下弓,“它們是對付人類的重要戰力,不能消耗在和使徒的戰鬥上。”
“那麼,要採取精英戰?”理查德如此確認,對方默默點了點頭。
“早該如此,除了伊修託利的騎士,還有誰能對付路維絲的使徒?用膝蓋想都知道。”阿爾薩斯滿意地舉起戰戟,然後大聲發布命令。
殘存的食屍鬼嗚嚥著散去,緊接著,六千多名死亡騎士一齊躍下高聳的城壁,長戟的尖端直指向前,其中挾裹著揮之不去的死亡與寒冷。依然在城牆上徘徊的使徒們並沒有任何退縮的念頭——也許這些擁有智慧的武器根本不懂什麼是害怕——他們立即重整陣勢迎頭沖鋒。
伊修託利之城的環行城壁上頓時鋪展開一道寬達四公裡的黑色瀑布,有著火焰之瞳的死亡騎士化為其中的急流,從高空中傾瀉而下;而全身一片銀輝的使徒們則凝聚成滾燙白熱的巖漿,從最底端猛地噴發而出,想要燃盡空中的一切。
兩股色澤完全相反的洪流在垂直的平面上撞在一起,可供十六匹馬並駕齊驅的城牆在那一刻甚至微微顫動,接著,由刀鋒和利刃組成的潮水被扯開無數攢動的裂隙,四灑的鮮血在百米高的潔白畫布上劃出刺眼的印痕,使徒和亡靈碎裂的肉體從半空中墜落,帶起一陣腥風。
羅蘭迅速地掃視著周圍,隨後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死亡騎士們在這次沖鋒中被完全壓制,損失遠遠高於對手。寒冰皇冠騎士團的陣型是由單一兵種組成的,武器也全都是適合馬上戰的長戟,但使徒卻採用了複合陣型——其中包含著三種截然不同的成分。亡靈們必須集中精力面對半人馬刁鑽的雙頭劍攻勢,接著立即轉換速度與沖鋒方向以閃避犀牛排山倒海的沖撞,最後還要受到巨型八腳蟲觸手的戳刺,即使是實戰經驗豐富的死亡騎士,也難免在這種洗禮下被擊潰。
錯開的洪流在城牆的兩端停滯,雙方隨即帶馬回身,毫不猶豫地發起第二次沖鋒。
“二十米處改用三角陣,低階部隊掩護,高階部隊強襲~!”騎士團長的命令藉著魔法傳入每一名亡靈的耳畔。
在死亡騎士即將與使徒再度接觸的瞬間,那股洶湧的黑潮中突然伸展出數十個鋒矢,一下就將敵方堅固的陣型撕裂成相互隔離的小塊。趁著半人馬騎士陷入包圍的時候,亡靈們舍棄坐騎,強行跳上犀牛騎士的背部取其首級,而八足蟲瘋狂揮舞的觸須在一小隊十二名死亡騎士的聯合進攻下也顯得頗為無力,那些廊柱粗細的長腿在輪番劈砍下很快就折成兩段。那些沉重的身軀一個接一個從半空墜入泥土,伴隨著遠遠傳來“啪”的悶響,砸出浸滿鮮血的深坑。
但往生者卻並沒有時間和心情慶祝戰局的扭轉——在沖鋒結束的間隙,懸浮於高空的幽藍色雲朵又向著戰場降下一陣流星的暴雨。這一次,從騰起的光芒中緩緩現身的不僅是半人馬、犀牛和八足昆蟲,還有一群如同山巒般高大的巨人。
這些巨人的高度都在四十米以上,光是投下的影子就足以令聯盟的部隊産生騷動,他們同樣擁有一身銀白鱗片打造的外殼,再加上石雕般粗糙的臉龐,看上去就象一副副被放大無數倍的重灌鎧甲。但巨人們每踏出一步所産生的劇烈震動卻在提醒亡靈——這些使徒絕對不是空心的,即使是最具攻擊力的沖鋒也不可能阻止他們的前進。
當銀巨人逐漸逼近時,城牆上雙方玩命的沖鋒暫時停了下來,所有的死亡騎士都謹慎地迂迴到六十米或更高的位置,以避免被巨型使徒伸手砸扁在牆上,成為一張肉餅。但這些龐然大物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渺小的敵人,而是徑直走向那扇精金大門。
為首的那一名抬頭看了看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倍的城門,眼中閃過一線白光,緊接著,銀色巨人毫不猶豫地揮起一拳,猛地砸在兩扇城門的正中。無與倫比的力量推動下,堅硬金屬撞擊的鳴響震徹了整座亡靈都市,尖銳的呼嘯聲在十公裡寬的峽谷中激烈地反彈著,迴音久久無法散去。
然而聲勢雖浩大,目標卻紋絲不動。城門、鉸鏈以及環行城牆是精巧的一體化結構,這一擊的力量因此被均勻地分散到周長近二十五公裡的城牆上,造成的傷害完全可以不計。在意識到這點後,使徒停止了攻擊,隨後將左右手的掌心與前臂緊壓在宏偉的城門上,下一瞬間,刺耳無比的尖利囂叫戳穿了人類的耳膜,就連世界樹的葉片都開始沙沙地陣顫——銀巨人的手掌與手臂上包裹著特別細密的六角形鱗片,現在它們就象蜂鳥的翅膀一樣以極高的頻率振動著,令整個手臂的輪廓成了模糊不清的一片濁光。而在這成千上萬的鱗片打磨下,精金大門上正濺射出耀眼的火花,表面清晰的浮雕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班駁的裂痕。
沒時間了,這樣下去恐怕城門會比預期更早陷落……羅蘭得出自己最不願接受的結論,但很快,他的思維就被打斷了。
“那些銀色騎士已重新集結,看來想要繼續剛才的沖鋒戰。”阿爾薩斯彙報,“他們的陣型也完全改變了。”
“使徒的反應很快,這條戰線也必須認真應付才行。和剛才一樣,我們等沖鋒發起後再變換陣型,這樣對方便沒時間防禦。”羅蘭最後看了那些龐然大物一眼,然後將注意力轉回城牆上。
“那麼城門怎麼辦?如果被破壞的話,騎士團在這裡的戰鬥根本毫無意義。”即使在危機時刻,阿爾薩斯依然很喜歡提出苛刻的問題。
“交給理查德就行了,如果連亡靈軍團總指揮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們恐怕也幫不上忙。”騎士團長簡短的回答,隨後緊握長戟策馬狂奔。
鼓點般密集的馬蹄聲重又在形同峭壁的城牆上響起,和金屬咬合産生的鳴叫相互滲透,共同演奏著鐵與血的交響樂。而在死亡騎士的第五次沖鋒結束時,一種更為尖銳的聲音將這兩者全都壓了下去——那是一種由遠及近,高亢而極具逼迫感的聲音,就好象空氣被某種強橫的力量撕裂一般。
下一瞬間,潔白的雲朵中突然破開一個巨大的裂口,一顆燃燒的星星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向下墜落,在天空中拖曳出一道筆直的血紅色長尾。隨後火樣的隕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銀色巨人的頭部,再從目標的腰間穿出,最後撞進地表,在他身後犁開一個既寬又深的大坑。
被貫穿的龐然大物晃了晃身體,然後緩緩地倒了下去。從使徒頭頂直徑四米的圓洞裡,一道泉水般的血柱噴湧而出——很難想象這金屬質感的身軀中會流淌著如此鮮豔的液體——在巨人後仰的動作下,那血柱在空中灑開大片紅色的濃霧,將整個戰場染成一片冷酷的赤色,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場血雨。而當那具四十米高的身軀重重地砸進地面後,如泥漿般粘稠的血液甚至灌滿了整個隕石坑,而且很快形成了一個小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