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真實(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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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皺著眉頭?”察覺到同事語調中的異樣,敏感的法師猜到了什麼,“因為那位卡託麗·奧蘭德的關系?”
“也許吧……”
“還記得上次見面時我和你說過的嗎?去和伊修託利好好談談,會有收獲的。”理查德眨了眨眼,然後盤腿坐在死亡騎士身旁,“不過在那之前,先看看我在這幾個月所得到的成果吧。”巫妖巧妙地轉移開話題,“法赫多德境內的軍事重地以及後勤要道等一切設施的佈置我都已瞭如指掌,關於該國的內政弱點也一清二楚了……說實在的,根本無須引發內亂,亡靈軍團也依然能在一天內攻下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座城市。”
“我希望能以最小損失透過此地,時間並不是最重要的,畢竟聯盟軍隊也不會貿然發動攻擊吧。”藉著最後一絲陽光,羅蘭將目光聚焦在對方展開的大地圖上。
“放心吧,因為我核實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情報——法赫多德騎士團團長在某個狙擊任務中下落不明,現在騎士們亂成一團,只有一個可憐的死靈法師在支撐局面。對於謹慎而所向披靡的死亡騎士來說,一支沒有領導者的軍隊是不足為懼的。”理查德微笑起來,然後明知故問地開玩笑,“那究竟是誰幹的,你有沒有什麼頭緒?”
“無論是誰,總之幫了我們的大忙。”被放鬆的氣氛感染,羅蘭的語調也逐漸輕快起來。
“所以現在要攻下法赫多德易如反掌,我相信依靠你和阿爾薩斯的指揮,損失會被控制在兩千食屍鬼以下,另外還有大批的骷髏兵可供阻擋聯盟的追擊。唯一需要操心的,只有黎明之戰而已。”
“在將近八年的戰爭後,神之道終於要迎來女神的降臨了。”死亡騎士一躍而起,跳上突出的懸崖,眺望著群山中那條筆直的巨大峽谷,而在看不見的地平線以外,越過整個法赫多德後,就是亡靈大軍徵戰八年所開闢出的大片土地——為了能令伊修託利安全抵達世界樹而加以重重護衛的,被稱為“神道”的疆域。
“沒錯,”理查德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顆拳頭大的藍色結晶體——其中蘊涵的魔力足夠令他構築通向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移送法陣,“我們回寒冰皇冠吧,伊修託利正在等待著她的歐林,而這個時代也將會從那裡開始變革。”
伴隨著低沉悅耳的呢喃聲,亮藍色的魔力之光裹住了兩人,最後緩緩融進清冷的月色之中。
為了能盡快回到聯盟控制區,修因在一天之內連續兩次使用長距離移送方陣,依靠旅途中繪製出的魔法地圖,隊伍成功脫離了雅赫維山脈。此刻,月光的照耀下,清澈的格蘭戴爾河就像一條深藍的緞帶從看不見的黑暗中蜿蜒而來,那潺潺的水聲依舊歡快地歌唱著,然而聽者們的心境卻早已被冰冷的寒風颳得支離破碎。
青年法師蜷縮在火堆旁隨意地翻動著書卷,一言不發。連續兩次使用傳送法術令他覺得筋疲力盡,但比起任務失敗的打擊,魔力幹涸所帶來的疲憊感幾乎可以忽略不記。如果能早一點察覺到羅蘭的身份,或是能早一點提防對方的詭計,那絕對不會産生如此不利的結果~!一想到聯盟接下來必須為黎明之戰所付出的代價,修因下意識地抿緊嘴唇。
聖騎士則在另一側神經質地擦拭長劍,火光映照在鋒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一抹鮮紅的色澤,令雷恩的眼睛覺得刺痛——就像看到卡託麗哭泣時內心的刺痛一樣。
黑暗之鷹攻擊的威力令他明白了雙方之間無法跨越的實力差距,如果羅蘭在使用死亡纏繞後持續攻擊,全身僵硬無法防禦的自己必死無疑。但如果能選擇的話,我寧可死也不會讓那個受詛咒的家夥傷害卡託麗~!如果能再有一次機會的話……雷恩用力握住雙手劍,幾秒後放開,然後再握緊,再放開,就這樣反複機械地持續著。
少女避開篝火和同伴,一個人坐在寂靜無聲的森林裡,清冷的月光透過樹葉篩落在她單薄的肩頭,彷彿銀白的紗衣。夜空的景色不再五彩繽紛,而恢複了往日的單純,但這卻令卡託麗想起了幾個月前和卡奧斯一同從視窗眺望靈之祠的景象——那是兩人之間第一次聊天,也是女孩渴望進一步接觸的起點。
七歲時,體貼細心的母親因意外撒手人寰,三年後寵愛自己的父親也死在達蘭拉之戰中。之後的歲月裡,艾拉澤亞王家最後的血脈被刻上了罪人之子的烙印,那雙翡翠色的眼睛和純黑的長發成了恥辱的象徵,即使有養父母周到的保護,她依然需要面對無盡的猜忌和打壓。卡託麗·奧蘭德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必須拼命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才能在聖都各派勢力的排擠間活下來,併成為出類拔萃的存在。
她需要一個目標,而“戰勝黑暗之鷹”無疑是最合適的——在知道父親罪行前,憎恨能支撐起卡託麗;而在知道真相後,理性依然令自己選擇羅蘭。那個有著漆黑羽毛的不祥者和自己實在是太過相似,因此如果能否定他所選擇的道路,也就等於肯定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然而,卡奧斯的出現卻令一切都改變了。女孩原本只考慮一件事:如何飛上至高的天穹,然後擊落黑暗之鷹。而那個有著溫柔眼神的男子卻令卡託麗心中純粹的利劍逐漸遲滯——女孩開始渴望保護與被保護,而不僅僅專注於肯定與否定。
已經不甘心只充當女神的武器,而嚮往獲得屬於凡人的幸福。
但現在,卡奧斯卻完完全全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自己愛上的人僅僅是個玻璃般脆弱的夢,隨著世界樹的蘇醒,一切都煙消雲散——除了依然存在於噩夢中那雙燃燒的瞳孔。從出生到成長,從努力到覺悟,從動搖到渴望,原來無論如何掙紮,自己都無法擺脫黑暗之鷹所投下的陰影。
“我該怎麼辦……”卡託麗用雙臂抱緊膝蓋,把整個身體蜷成一團,然後就那樣一聲不吭地靜坐著,彷彿石化一般。
“……你究竟會怎樣看待羅蘭·斯特萊夫——不是那個僅只在記憶中留下影子的黑暗之鷹,也不是那個人們所畏懼的死亡騎士,而是站在你面前這個說出殘忍話語的實體。”羅蘭的話語又一次回響在空蕩蕩的腦海中。
怎樣看待羅蘭·斯特萊夫?對於一個重新變得一無所有的人來說,難道還會有任何其他選擇嗎?如果有再度相遇的時刻,黑暗之鷹難道不是在世界樹的顛峰上等待著那個早已確定無疑的答案嗎?想到這裡,少女的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微笑。
“現在我只剩下你了,所以也只能以你作為標準,以你作為最後的答複。”卡託麗抽出沉眠於鞘中的紫荊,摩挲著光滑的劍身,流竄其上的電流撫過女孩纖細白淨的手指,感覺就象燒灼靈魂的火焰般滾燙。
即使依靠先進的移送方陣,回程依然顯得十分漫長——由於在來途中多次遭遇險情的關系,道標地圖上有好幾處誤差;為了避免遭到惡魔們的襲擊,隊伍也必須依靠魔法一次性透過幽界與現世的交彙點;再加上修因無法長時間負擔這種程度的魔力抽取。多種因素綜合下來,從格蘭戴爾河到貝利爾村的旅途耗費了三人整整兩周時間,直到路維絲歷二三五年七月四日,那個位於法赫多德與路維絲聯盟交界地帶的村莊才終於出現在卡託麗一行的眼前。
“終於回來了。”女孩輕聲感慨著,微風則頑皮地揚起業已及肩的純黑長發,提醒著人們時間的流逝。
關乎整個聯盟命運的任務就是從這裡展開的,和卡奧斯的相遇也是,和羅蘭的宿命也是……
大概是回憶起了相同的內容,雷恩下意識地握緊腰間的長劍,而修因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一邊大口地往嘴裡灌水——隊伍無法在這個可能出現惡魔的地方停留太久,法師必須養足精神,以準備第二次使用移送方陣。
“總之,我們還是先進村休息一下。”看到高階法師疲憊的模樣和眼神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卡託麗做出這樣的決定並踏步走向貝利爾,但下一刻,映入視線的兩個熟悉無比的身影卻令她的全身止不住顫動起來。
“爸爸?媽媽?”女孩用力揉了揉眼睛,在確認那絕非幻影的瞬間,她不顧一切地張開雙臂跑了過去,“爸~!媽~!”
卡託麗一下飛進迪莉西亞的懷抱,然後把頭偎依在暖暖的肩膀上,後者同樣溫柔地抱緊思念已久的女兒,卡達爾則在一旁露出慈祥的眼神默默地看著相擁的兩人。母親的身體是溫暖而柔軟的,盡管一點也不嚴厲,但卻能輕易瓦解女孩靈魂深處最後的防線,這些日子來噬咬著心頭的痛苦與煩惱、恐懼與悲傷在一瞬間全都無法抑制地噴湧而出,卡託麗嗚嗚地哭了起來。
“好啦好啦,什麼事都不會有的,親愛的,別擔心。”迪莉西亞拍拍女兒的後背,柔聲說著。
“我、我把所有事都搞砸了……任務失敗了,”女孩依然泣不成聲,“亡靈會去搶奪世界樹,接下來騎士團還有聯盟該怎麼辦?而且還不只是這樣,不只是任務失敗……”
“一邊哭鼻子一邊還在說著任務什麼的,不太象話哦。”卡達爾貼近兩人,和顏悅色地打斷對方的話語,“這種時候只要撒嬌就好了,在這兒站著的是你的父母,可不是教皇陛下。”
“總之,恐怕遲早要和亡靈軍團大戰一場,即使現在擔心也沒用。”迪莉西亞放開女兒,凝視著那雙哭得紅腫的漂亮眸子,隨後愛憐地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接下來聖都方面大概會有不少壓力和責難,但無論別人怎麼非議,我們一定會原諒你的,親愛的。”
“所以嘍,不要再哭了,都已經十八歲了吧?”賢者的語調中帶著慈祥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