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使城雖然還稱作城,也不過是儲存了個名字而已,早已經沒有了城池的樣子。城牆已經傾頹,亂糟糟地長著時草,城門更是不知道哪裡去了。城裡的多數房屋早已經成了斷牆殘垣,空地上亂七八糟地搭著帳篷。

幾個漢人服飾的商賈走在街上,對身邊帶路的人道:“這城裡好似比前些日子熱鬧了許多,禹藏大王治理有術。”

那人道:“現在秋後,牛羊肥壯,自然城裡的人就多了。”

走不多遠,看見路邊一處商鋪,收拾得甚是整潔,鋪子前面人頭湧動。門前掛了個招子,看起來是賣雜貨的,一如漢地的風俗。

“幾個月不來,這鋪子生意好似大了許多!”

“那是自然,他們從秦州的三司鋪子販了許多新奇貨物來,周圍族帳的首領都到這裡來買。他們每日裡不知多少銀錢入賬,可不是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了!”

“原來如此!想不到林員外還有這等本事,從秦州販運貨物到這裡來。我先前與林員外熟識,他做得好了,自然該過去恭賀一番!”

帶路的人有些不耐煩地道:“罷了,林員外賺了錢,早已經回鄉了。現在的員外是他老家的親戚,幾個月前盤了他的鋪子,不是你原來熟識的人。大王專等,我們不要節外生枝。”

那官人連道可惜,只好打消了這心思,隨著帶路人一路向城裡走去。

雜貨鋪裡,在前面照應生意的彭主管看著鋪子裡的人,眼角的餘光掃到外面路上的一行人,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吩咐了身邊的小廝一聲,轉身進了旁邊一間廂房。

不一刻,一個精明強幹的漢子進來,向彭主管躬身行禮。

小心地看了看周圍並沒有異常,鼓主管對進來的漢子說道:“剛才街上走過去的那幾個人,我看著像是附近販私鹽的喬官人,領著他們的,是一個禹藏大王府裡的主事。這些販私鹽的現在到西使城,只怕與戰事有關,你出去查探一番。”

那漢子應諾,轉身要走,又被彭主管叫住。

“我們在西使城裡一舉一動都容易惹人注目,你萬事小心一些,不要漏了行藏。出去先到路盡頭的王家鋪子裡買一屜豆腐,再去買一隻羊,順便打聽。——實在打聽不到訊息也沒有什麼,我們再別想辦法,只是千萬不要被人瞧出破綻!”

漢子肅容答應,這才行禮轉身出了房門。

三司鋪子在秦州大量批發內地來的各種新奇貨物,迅速改變了這一帶的零售業。本來各種雜貨鋪子、貨郎攤子就是內地的漢人到了這裡經營,機宜司與三司鋪子配合,在這個商業網路中都安插上了他們的人。這些人平日就是正常做生意,兼收集訊息,每天都有人把收到訊息集中起來,利用販貨的機會送到秦州。這個時代,對于軍機大事的保密意識都沒有多強,這樣收集情報的活動根本就不被認為是間諜活動,沒有絲毫防範。事實是徐平對這些人定的各種規例過於嚴格,周邊蕃部對此根本沒有認識,當然這樣過於嚴格的限制保證了這體系的正常運轉,使秦州帥府一直牢牢掌控著周邊的勢力的動向。

除了機宜司,王凱屬下也有情報收集的機構,多是利用流動商人、江湖郎中、各種僧人、甚至流動藝人的身份,到周邊打探訊息。兩個情報系統並行不悖,互不幹擾,也互不知情。收集到的情報互相印證,一是保證準確性,二是盡量保證沒有遺漏。

喬官人一路到了禹藏花麻的帳裡,等不多久,便就被領進帳去。

一進帳,便就見客位上坐了一位三十多歲的英武漢子,髠發禿頂,一幅黨項人裝束。

主位上的禹藏花麻道:“喬官人,這一位是西壽監軍司的細賞者埋大人,快上前見禮!”

能讓禹藏花麻如此重視,喬官人知道是黨項那裡的大人物,忙上前見禮,口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