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茶,徐平問那婦人:“不知娘子怎麼稱呼?怎麼要賣這處園子?”

婦人施禮道:“回官人,民婦許唐氏,人都稱我唐大姐。這處宅子是我家長祖上傳下來的,因為靠近國子監,又有十畝菜園,且耕且讀,分外愛惜。”

徐昌忍不住插口道:“既然愛惜,怎麼還發賣?”

唐大姐苦笑:“因為家長去年得了一場重病,不治撒手去了。也沒留下個子嗣,我支撐了一年,實在堅持不住,家裡又要錢使用,只有忍痛賣掉了。”

原來是個寡婦,徐平心裡不想跟寡婦做交易,價錢低了讓人說閑話,價錢高了,這地方怎麼看也不值,實在太簡陋了。這種地方,自己的莊裡多得是,幹嗎到洛陽城來買?

想了想,徐平問唐大姐:“你把這裡賣了,自己住到哪裡去?”

“我父母在龍門鎮那裡有處酒樓,自今搬到那裡一起生活。”

“原來你家裡是賣酒的啊!”這是自己家裡經營的行業,徐平一下子覺得親切許多。“不瞞你說,我家裡也是賣酒的,不過是在開封府。”

“官人誤會了,我家裡原來不賣酒,本來是在洛陽城裡種了一二十畝花田。我阿爹有養花的手藝,攢下了些家財。去年官府看上了那處花田,不知要蓋什麼衙門,就此失了生計。剛好我要嫁了人,阿爹和媽媽便把家財撲買了龍門鎮的酒樓,賴以維生。”

洛陽城內的田地可以開墾,但永不為永業田,碰上官府徵用補償的錢很少,而且不允許不同意。這一點徐平是知道的,心道這一家也太倒黴了些,竟然碰上這種事。

見唐大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徐平問她:“你們撲買酒樓,生意好嗎?”

“本來還好,有些利息。不成想沒過上兩個月,縣裡又在路的對面起了一座更新更大的來,撲買出去,我們酒樓便就沒什麼客人了。”

徐平吃了一驚:“怎麼會有這種事?這不是成心坑撲買的民戶!”

“官家的事,誰說得清楚呢——”唐大姐重重嘆了口氣,滿面愁容。

徐平看看四周,這房子連帶外面的菜園也不值幾個錢,便有心買下來,就當幫幫困境中的這家人也好。至於秀秀住不住,後邊再說,閑在這裡也沒什麼。

徐昌見徐平動了心思,忙道:“大姐,敢問你夫家還有什麼人嗎?你賣了這處宅子,不要以後有夫家的人找上門來鬧,事情不美。”

“沒了,許家已經絕後了,唉——”唐大姐嘆了口氣,“你們放心,買宅子時自然有街坊四鄰作保,官府裡立契,不會惹出事端。”

徐昌暗暗搖頭,這周圍四鄰不是種花的就是種菜的,能作什麼保?本來城裡的坊廓戶賣房子,街坊四鄰有優先權,他們不願買才能賣給別人。這種地方根本就不用問,閑地到處都是,誰會來買這麼一處菜園?

轉運使司衙門在不在洛陽按時間經常變動,樂成坊的官衙有時候屬西京禦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