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龍門鎮,唐老兒趴在櫃臺上,看著外面人來人往,嘆了口氣,對一邊坐在炭盆邊做針線的妻子道:“這鎮裡是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了,可惜我們這酒樓裡,還是沒有什麼客人。唉,等到了年底,把錢算過,這酒樓便就交回去了。我們兩口,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年,沒有賺到半個銅錢,還把家底全都搭了進去。”

唐媽媽頭也不抬地道:“錢沒有了再去掙就是,人長著兩隻手,總不能餓著一張嘴。你我雖然上了年紀,身體都還康健,又不是做不了活。等到來年開春,到城裡找個園子,繼續種花去。我們洛陽人愛花,總不會餓著種花的人。”

“只好如此了。一時算計錯了,不如此又能如何?”唐老兒只是連連嘆氣。

兩人正說著話的時候,種詁縮著脖子攏著手從外面進來,對老兩口道:“今天好冷的天氣,外面著實呆不住了。主人家好啊,來碗酒暖暖身子。”

唐老兒一下子從櫃臺上支起身子,對小廝喊道:“快快去給種小官人打酒來!”

說完,一步從櫃臺後面跨出來,選炭火邊的凳子拉出來道:“小官人這裡坐,靠著炭火暖和一點。怎麼,這麼冷的天氣還來會齊大郎啊?”

“是啊,約好了齊大郎今天會一會,誰知道碰上這種天氣。”

種詁一邊說著,一邊在凳子上坐下,順手把一個酒葫蘆放在桌子上。

唐老兒看見,想問種詁帶了葫蘆要不要打酒,又怕失了禮數,使勁把話憋了回去。等了一會,見種詁沒有吩咐打酒的意思,偷偷試了一下葫蘆裡是滿的,默默地轉回櫃臺後。

唐媽媽是個直性子,放下手裡的針線,指著酒葫蘆問種詁:“小官人,你隨身帶著酒葫蘆,是要從我們酒樓裡打酒回去嗎?這樣冷的天氣,是要喝點酒去去寒氣。”

種詁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主人家想得差了,這葫蘆裡的酒是我從城裡帶來給齊大郎的,他特意託的我。我沒齊大郎那麼大的酒性,隨便喝點平常酒驅寒就好。”

唐媽媽不悅地道:“什麼好酒要從城裡帶來?齊大郎也嫌棄我們酒樓的酒嗎?”

種詁道:“這是城裡面張十二郎賣的烈酒,好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酒勁大。齊大郎是個好酒的,要這種烈酒才能解饞,並不是嫌棄主人家的酒不好。”

唐老兒在櫃臺後面“嗬”了一聲:“左右都是酒,能烈到哪裡去?我們酒樓裡賣酒從來都是憑良心,不在裡面兌水的。不像對面酒樓,價錢貴得不像話,還要兌了水賣!”

種詁笑道:“這烈酒喝下去跟火燒一樣,可跟平常的酒不一樣,主人家若是不信,可以過來嘗一嘗,就知道我所言不虛。”

唐老兒哪裡肯信,真地從櫃如後面出來,隨手拿了一個小碗,到了種詁桌前道:“小官人盡管倒酒在碗裡,我倒是要嘗一嘗,什麼酒像你說的那麼厲害!”

種詁笑笑,去了酒葫蘆的蓋子,倒了小半碗酒在唐老兒的碗裡,口中道:“這酒著實烈得厲害,主人家小口嘗一嘗就好。”

種詁越是這樣說,唐老兒越是不信,端起碗來,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此時他的犟勁上來,不管不顧,一仰頭就把小半碗酒喝下了肚去。

這一口酒直像火團一樣,從嗓子直滾進肚子裡去,五髒六腑都像要被燒化了。

唐老兒“啊”地喊了一聲,把碗猛地放在桌子上,若著臉跑回櫃臺後,不停地跺腳。

唐媽媽看了椅怪,問道:“老漢,你怎麼那個鬼樣子?這酒真地烈嗎?”

“烈,烈,烈得跟火一樣!哎呀,我這一口酒下去,覺得頭暈,只怕要醉酒了!”

唐媽媽怒道:“你說什麼混話!家裡的酒賣不出去,平常都是你喝了,什麼時候喝那麼一小口就醉酒了?不要找藉口想要偷懶,老實在那裡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