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垂著頭低聲道:“當年我初到你家,還是就是在屋外坐了一夜。沒有床睡,我就是再坐一夜又怎麼了?當年小時候不怕,現在更加不怕!”

徐平低頭看著秀秀,對她道:“當年我們不是夫妻,自然就不睡在一起,你睡在外面是我不知道,第二天不就給你安排住的地方了?現在做了夫妻,就要睡在一起的。本來出城之後我們就要在一起,結果白沙鎮的時候你回了自己家,害我孤單守了一夜。”

“有什麼孤單的?當年在邕州,官人還不是幾年都守過來了?”

秀秀的聲音很小,蚊子哼哼一樣,幾乎就要聽不到。

徐平手上一用力,把秀秀抱在懷裡,對她低聲道:“那時你才多大?官人我不守也得守啊。現在不同了,有了你,我為什麼還要孤孤單單一個人睡?”

秀秀的頭埋在徐平的懷裡,身子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徐平抱著秀秀,看著窗外,對她低聲道:“今夜的月色正好,又是晴空萬裡,本來應該與你一起出去賞月。——不過呢,還是早些安歇,做了夫妻還是早生孩子才是正事。”

秀秀低低啐了一口:“沒個正經,哪裡就能早生孩子了!”

徐平哈哈一笑,懷裡摟著秀秀,走進了臥房。

鄭州的官員,包括驛館的驛丞在內,只知道徐平帶了個小妾赴任,不知道兩人還沒有圓房,房裡也沒有佈置,還是平常的樣子。徐平看了,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對懷中的秀秀低聲道:“這房裡也沒個新房的樣子,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秀秀“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再不說話。

兩人前前後後,在一起已經有接近十年的時間,本來對對方都熟悉非常。到了這個時候,不知怎麼就都有了一些陌生的感覺。到了這個時候好像都變了一個人一樣。

秀秀的心裡百味雜陳,有些欣喜,又有些惶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在人家裡做婢妾的,好多都被男主人收過,甚至有的有了身孕之後還被趕出家門。這些秀秀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時常暗自慶幸自己遇到了徐平這樣的好人。

然而,過了今夜,兩人的關系就是另一種樣子了,秀秀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房裡並沒有薰香,月光穿過窗子,如同水銀瀉地,顯得有些淒冷。

徐平低頭問懷裡的秀秀:“秀秀,你怎麼不說話?晚上有風,是有些冷嗎?”

秀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徐平嘆口氣:“今夜你的樣子怎麼如此古怪?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思了。算了,我們到床上去,蓋上被子便就不會冷了。”

一邊說著,一邊擁著秀秀到了床前。

到了床前,徐平把秀秀放到床上。本來以為秀秀會撲到被子上,羞得把自己的臉埋起來,不敢看自己。沒想到秀秀在床上靜靜坐著,臉色平靜地看著自己。

徐平被秀秀看得心裡奇怪,左看右看,以為自己身上哪裡不對。可是看來看去,也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不由問秀秀:“秀秀看什麼呢?莫非我身上有什麼古怪?”

秀秀平靜地道:“沒有。在官人身邊十年,還沒看過官人照顧自己呢。我就是看看,官人自己脫了衣衫,會自己疊起來擺放不會。”

徐平聽了大笑:“自己脫衣衫我就會,擺放我就不會!對了,秀秀,我不但會脫自己的夜衫,連你的我也會脫,你要不要看?”

秀秀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扭過頭去,不理徐平。

徐平輕輕脫了自己的外衣,隨手在一邊掛了起來。鼓起嘴一用力,吹熄了旁邊的紅燭。

“暖風拂柳冰乍裂,小樓上雪初溶,金風玉露得相逢。正桃花初綻,色嫩破新紅。

嬌花不似離上草,纏綿處動花容,月明星淡眼矇矓。露滴花玉蕊,鴦枕正春風。”

詞牌臨江仙,本是唐朝教坊曲,最早多是用來詠巫山神女事,也是詞牌名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