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裡的銅錢停下來,圍著的一眾武官鬨堂大笑。竟然一個字都沒有,那是輸得不能再輸了。還真以他轉運了呢,沒想到手氣更加背。

楊景宗看著碗裡,遲遲沒有說話。

一個殿前司的指揮使對他道:“楊太尉,要是輸得差不多了,今天便就住了吧。”

“你說得什麼渾話!我偌大的家業,還怕沒有錢賠給你們!你們只管擲,我倒要看看今天能不能翻本!”

楊景宗說完,站起身來,殺氣騰騰地看著劉提轄和喬大頭。

劉提轄看了楊景宗的目光,直嚇得心驚膽戰。這個樣子,看來楊景宗的酒性已經上來,接下來會做出來什麼,就只有天知道了。

其他幾個武官竊竊私語,商量著還要不要賭下去。楊景宗說是什麼偌大家業,吹牛而已,哪個信他?賜給他的丁謂舊宅,那是官家的,只是讓他住而已。趙禎念著楊太後的感情,給楊景宗的俸祿從來都是提高一級發放,武官的俸祿又高,他的收入是很不錯的。奈何發的再多,也不夠楊景宗又吃又賭揮霍的,他的手裡從來都剩不下餘錢,時不時的還經常欠賭友的賭債。

年前說是與附馬柴宗慶家裡收購鐵屑樓,結果幾個月做下來,分毫利息也無,本錢都不知道花哪兒去了。楊景宗空擔著高官國戚的身份,其實還是個窮光蛋。

見楊景宗大踏步地向自己走來,喬大頭凜然不懼。這什麼鳥太尉,看起來就不是好來路。喬大頭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怎麼可能會怕他?

到了跟前,楊景宗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問喬大頭:“你這賊骨頭,剛才說什麼?!”

喬大頭昂然道:“我說你這什麼鳥太尉,光天化日在這裡幹犯國法,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來路!分明是你們合起夥來騙我,想從我嘴裡誆了軍情去!”

“哼,哼,哼哼哼!好,像你這個撮鳥這麼有種的,爺爺也是好多年不見了!且看看你是不是銅澆鐵鑄的!來呀,先給打一百殺威棍給他鬆鬆骨頭!”

旁邊守著的衛士高聲應諾,上來就把喬大頭按住,放倒在了臺階下面。

劉提轄直嚇得心驚膽戰,忙對楊景宗道:“太尉,這廝說是有軍情要報,好歹先問過了他才動刑吧。這要一不小心打死了,可就——”

“打死了?打死了這廝自己就是蕃邦細作!他不是說在邕州待過嗎?必然就是升龍府那裡派來的,李佛瑪的兄弟不報朝廷管束,要反了!”

“太尉,這話怎麼敢亂說?傳出去,要出大事情的!”

楊景宗抬起一腳,把劉提轄踢倒在地:“你這賊廝也是個災星,一到這裡就害我輸錢!且等打過了這莽漢,再來慢慢消遣你!”

說完,命令衛士對喬大頭用刑,只管向死裡打。

衛士應諾,一棍下去,喬大頭的屁股就已經見血。

“打得好!”喬大頭咬著牙高聲大叫。“最好把爺爺活活打死,要還留著我一口氣在,定然要你好看!”

楊景宗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甩在地上,踏步上前拿過衛士手裡的刑杖來,輪圓了沒頭沒臉地向喬大頭身上打去,口中說道:“你這廝還敢嘴硬,且看看是我的棒子厲害,還是你這尖牙利齒的撮鳥厲害!”

只是片刻功夫,趴在地上的喬大頭已經奄奄一息,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一個人從門外跳了進來,沖上來一把抱住楊景宗:“阿叔怎麼這麼大的火氣?萬不能動用私刑,不然鬧出去無法收拾!”

楊景宗正在氣頭上,被人抱住不由得怒氣勃發,轉頭一看,來的人是閤門祇候李璋,又不好發作,只好強自忍耐下來。

把手中的棍子摜在地上,楊景宗道:“你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李璋道:“小侄正在閤門那裡當值,碰到馬軍司的高大全,說是皇城司捉了一個人向阿叔這裡來了。這人高大全認識,知道他不大會說話,只怕沖撞了阿叔,惹出事情來,著小侄過來看顧一下。一切都看在小侄的面子上,事情就此罷了吧!”

楊景宗此時酒勁上來,天地不管,冷笑道:“你的面子?你好大的面子!若是你阿爹到這裡來,還可以對我說這句話,你一個晚輩,憑什麼阻止我做事!你讓開,我只當你沒來過這裡,再是阻擋,不要怪我連你一起收拾!”

李璋看面前的情形,楊景宗真是要把地上的喬大頭打死,哪裡能讓?徐平那裡交待不過去,傳出去之後皇上趙禎那裡更是無法交待。知道楊景宗是個渾人,碰上了必須要死命攔住,不然事情鬧大了無法收拾,自己也跟著要受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