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或許由於自己經歷的影響,對今天晚上到底什麼事情最關鍵沒有概念。只是覺得讓現在的帝王大臣透過望遠鏡看天象有一些風險,風險在哪裡卻說不上來。

其他的包括兩位宰相,兩位翰林學士,更不要說司天監和翰林天文院的官員,卻都是心知肚明。趙禎要看的,最重要的就是帝星,代表他自己的那一顆星辰。如果透過望遠鏡看到帝星隱晦不明,或者旁邊有別的星亮度蓋過帝星,心裡難免就會留下釘子。

至於其他的星辰,什麼文昌、文曲星,左輔、右弼星這些,有點問題也是應在別人身上,不是動搖國本的事。如果司天監官員透過望遠鏡看了星象,明天上書說是哪顆星陰晦不明,主朝中大臣有難,他可能會難過,但不至於吃不下飯。

看過了紫薇星宮,趙禎對其他的星象便就沒有了興趣。真想看星空,反正望遠鏡就在宮裡,帶個自己鐘愛的妃子來看多好,跟一幫老頭在這裡有什麼好看的。

趙禎離開望遠鏡,讓呂夷簡帶著在場的人一一上前觀看。司天少監楊惟德在一邊講解,什麼星宮,主什麼,氣氛慢慢活潑了起來。

今夜明月高懸,萬裡無雲,是難得的好天氣。從望遠鏡向星空望去,很多被月光隱藏起來的星星都赫然在目,眾人嘖嘖稱奇。

眾人輪流看罷,王曾上前行禮道:“陛下,透過這望遠鏡看天空星象,比只憑眼睛不知道清楚了多少。依今夜看來,也並沒有其他奇異之事,只設於司天監和翰林天文院著實可惜。臣請於崇文院也設一具,讓館職任職的詞臣學士也能夠用此觀天象,與館閣中藏的典籍相比較,也利於他們校勘書籍。”

趙禎問呂夷簡:“呂相公覺得如何?”

呂夷簡道:“王相公所言甚是,朝中精研星象的,除了司天監和天文院,就只有館閣可以遍覽歷朝古籍,讓館閣人員用些與典籍對照也好。”

“那便如此定下來,三司再製一具這種望遠鏡,安到崇文院去。”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一具望遠鏡在天文臺上少了一點,楊惟德——”

楊惟德上前一步:“臣在!”

“你這幾天用心,讓司天監人員用這望遠鏡觀天幾日,看看到底是用幾具合適,報到三司徐平那裡,一發制了送過去。依朕看,一面一具,也要四具,最少不少於此數。”

“臣領命!”

楊惟德臉現喜色。這種天文儀器哪裡會嫌多,怎麼也要弄個十具八具才行。

趙禎又問徐平:“新的望遠鏡三司要花時日才製出來?”

徐平猶豫了一下,才回道:“陛下,要制新的望遠鏡不難,但這錢從哪裡出?”

趙禎一愣,與呂夷簡和王曾對視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三司新開的那些場務出來東西是要收錢的,這是徐平和三司官員的政績,老花鏡那種小東西徐平也不過只送了宰執,這種大家夥怎麼能夠白白送出來。

趙禎的心情明顯很好,對徐平道:“所需錢數你列出來,去內庫支領。不過,錢由內庫出了,你這次的功勞就先記下來,沒有賞賜了。”

徐平謝恩。他自己心裡清楚,根本就沒指望什麼賞賜。如果這樣一件事情就賞,那他隔三岔五就要領一次,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的官職也到了一定的地步,輕易不會往上升了。本官再升就是右諫議大夫,大兩省官,輕易不會升上去。職到龍圖閣待制,已經進入了高官行列,以後每進一步都惹人注目,沒有大的功勞,輕易不會動。

君臣幾人在觀天臺上又說了幾句閑話,趙禎便就散了。

徐平鬆了口氣,剛要離開,趙禎卻又道:“徐平暫且不急出宮,我還有話問你。你且去天章閣等候,我稍待便來。”

徐平領命,與呂夷簡等人告別,由小黃門帶著,向天章閣而去。

眾人只道趙禎要問望遠鏡的一些細節,不理會徐平的事,一邊小聲說著今晚看到的天象,一邊一起向宮外走去。

此時夜已經深了,宮裡到處都靜悄悄的,一輪圓月當頭高懸,透過花樹照下來,讓腳下的路斑斑駁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