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沖突(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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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官員聽了鬨然散開,再次掛餌下竿。
實際上剛才很多人的魚鈎上都沒有魚餌,只是做個樣子而已。官場上的事情講究個尊卑,這些人要等徐平和範仲淹兩人哪個釣上魚來,他們才好真正用心。不然兩位待制在那裡什麼都沒有,這裡你一條我一條,場面就尷尬了。若是園林裡池塘釣小魚也就罷了,大不了不起竿,金明池裡多少大魚沒有,想不起竿也把不住。
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歐陽修那樣恃才傲物。
在洛陽的時候,王曙接替錢惟演出判河南府,他是個嚴肅的人,不像錢惟演那麼隨和,對一眾年輕幕僚天天正事不幹,就只是聚會飲酒作樂看不過去,一次道:“諸君知寇萊公晚年之禍乎?正以飲酒過度耳。”
別人都諾諾連聲,只有歐陽修站起來高聲道:“以修聞之,寇公之禍正以老而不知止耳。”這是公然打王曙的臉了。
不要說是以寇準的功績聲望歐陽修不該這麼說,就是身份,王曙作為長官責備兩句本就是應該的,歐陽修作為下屬哪裡能指桑罵槐說王曙老了還佔著位子不退呢。更不要說王曙作為寇準的女婿,歐陽修一句話把他全家都罵了。
當然王曙是君子,不跟年輕人計較,回京之後還把歐陽修推薦進館閣。
從最開始參加科舉兩次落第之後,歐陽修之後的路走得太順,沒有經過任何挫折,意氣風發視天下如無物,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就是跟範仲淹的關系,最早也是在範仲淹任右司諫的時候,他上《與高司諫書》,把範仲淹責備了一通,說是本來付天下之望,結果當了言官兩個月不言事,就差沒說屍位素餐了。
這種人物徐平都有點發憷,此時的歐陽修完全不知道進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給你難看,後果他又不在乎,你能拿他怎麼樣?歷史上歐陽修是範仲淹被貶後他把朝中很多人罵了一通,被貶到夷陵真正處理政事後才轉變,自己做了才知道不容易。
徐平現在接觸的歐陽修,完全是個炮筒,一點就著。好在今天他是沒那運氣,餌在鈎上,卻沒有魚咬,不然氣氛就會有怪味道。
重新坐下,下了竿,徐平繼續前邊的話題,對範仲淹道:“剛才我仔細想了範待制的話,你我所想不同,說起來關鍵有兩點。”
“徐待制但管講,在下願聞其詳。”
“其一,範待制認為谷賤傷農,小農種田難以存活,從此就要流離失所了。在下卻不這麼認為,他們的生計,自有朝廷給出路。”
範仲淹神色一黯:“徐待制是說,招刺為兵?歐陽修《原弊》裡面,還是說誘民為兵不妥當,徐待制是要逼民為兵了。這不是百姓之福,更不是朝廷之福啊。”
徐平笑笑,緩和一下氣氛:“哪裡話,為什麼要招刺為兵呢?朝廷要做的,只要給他們一條生路就好,又不是隻有當兵才有活路。”
“徐待制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農莊開荒要用人,種田要用人,可以吸納人手,不致流離失所。”
“讓主戶破家,淪為客戶,雖然編戶齊民,卻不賦不稅。徐待制——”
說到這裡,範仲淹看著徐平搖了搖頭。
“主戶如何?客戶又如何?只要他們過得比原來好,朝廷就不算虧負了他們。至於不賦不稅,只要其他地方收入的錢糧多了,也無需在意。”
“他們怎麼過得比原來好?莫不是徐待制以為,那些田莊員外,不會把莊戶們視為牛馬,作死作活,為自己賺取錢財?我知道徐待制自己莊子上,你的那些莊客確實遠比周圍小農過得寬裕,但別人也會如此嗎?”
京城中的權貴紛紛出去佔田開農莊,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徐平的中牟莊子做了榜樣,範仲淹又怎麼會不去了解?徐平中牟莊裡的莊客,無論吃的穿的,還是拿到的工錢,日子都比附近的自耕農好得多。但在範仲淹看來,那只是徐平自己的品德,別人可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