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立指著中間的高臺笑道:“錯不了了,貴重好物必然是在這裡!走,我們先到中間這臺子看看!”

到了臺前,先看到臺子後面架上擺著圓的方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平鏡,明晃晃的。

梅詢加快腳步,到了臺前伸著頭看了一看,對石中立道:“這莫不就是玻璃鏡子?只聽說三司向宮裡獻了一些,清清亮亮照得跟真人一樣!有大臣眼饞,想著讓宮裡賜下來幾面,聖上卻只讓到這三司鋪子裡面來買!”

說完,對臺子後收拾得幹淨整潔的小廝道:“把你身後那一面大的,拿來我看!”

小廝滿臉微笑,轉身取了一面兩尺高的鏡子過來,放在臺上,對梅詢道:“客官小心觀看,這物件是脆性,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就碎了。”

“只管放過來,我理會得!”

梅詢擺手,讓小廝把鏡子放在臺子上。

對著臺上鏡子,梅詢把腦袋湊上去,不由地“啊”了一聲:“石學士,原來我是這個樣子!看來看去,確確實實比你好看一些!”

一邊說著,梅詢一邊搖著腦袋,喜不自禁。

石中立撇了撇嘴,也把腦袋湊過來,向鏡子中看了一看:“你美什麼,看來看去,我們兩個也是相差不多!如今一把年紀,比不得年輕時候了。”

說到這裡,不由也“啊”地一聲叫了起來:“我的白發怎麼會如此之多!啊呀,可恨,怎麼鬍子也是花白成這個樣子!呀!呀!呀——”

兩個一把年紀的當朝學士湊在鏡子前,看來看去,一邊看著自己的樣子一邊感嘆。

以前他們用的都是銅鏡,再是磨得光亮,也只能照出個大概來,眉眼都照不清晰,更不要說頭發鬍子顏色了。活了幾十年,今天才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長相。

兩個人在鏡子面前,看著自己老態龍鐘的樣子,想起家裡的美婢小妾,不由地有一種失落感。以前看不清楚自己的樣子,總是在心裡笑話老朋友,都一大把年紀了,花白的頭發花白的鬍子,走路都快要人攙著了,還有心思去撩撥年紀輕輕花枝招展千嬌百媚的小娘子。萬萬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也是這個樣子。

感嘆了一會,梅詢問臺子後面站的小廝:“這一面鏡子我少錢?”

小廝滿臉堆笑,殷勤地道:“回客官,七十七貫足。”

“什麼?你這個主人家做生意怎麼如此奸詐?”石中立聽了價錢,心頭直跳。“七十七貫足,你怎麼不直接說一百貫省?”

小廝笑得更加燦爛了:“回客官,鋪子裡交待,我們這裡都是用足錢。”

三司管賬的,誰耐煩跟人用省陌?還要展來展去,平白多用換算的人員,自然全都是用足陌好算賬。足陌七十七文相當於省陌一貫,這鏡子外面說起來正好一百貫。

石中立咬了咬牙,從鏡子前面挪開腳步,對小廝道:“你們這裡,是不是鏡子越大越貴?越小越便宜?”

“自然是如此,客官英明!”小廝一邊說著,一邊手就搭上了大鏡子。

石中立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對小廝道:“給我拿一面十貫的來。”

“客官稍等。”小廝臉上的笑容不減,就要把臺子上的大鏡子拿回去。

不想梅詢卻一把按住:“石學士掏不出一百貫,你怎麼知道我也掏不出?”

這大鏡子本來就沒有幾面,擺在這裡抬攬客人的,梅詢說出這句話來,倒把小廝嚇了一跳,手緊緊按住鏡子道:“客官真地要?”

“那是自然!不過沒人帶著一百貫錢出門,我要回家去取,鏡子給我留在這裡!”

小廝這才確認梅詢真地是要,臉上笑得像開了花一樣:“不用如此麻煩,我們鋪子裡有專人給客官送上門去,順便收錢回來,便利得很!便利得很!”

石中立暗暗嘆了口氣,突然有些恨自己兼著的通進銀臺司的差事。兼著這差事,雖然平常多了些差遣錢,但也少了許多外快。

到了翰林學士這職位,可就不是靠著俸祿活了。前些日子王曾由樞密使升宰相,張士遜任樞密使的時候升使相,大除拜的制詞都是梅詢執筆,每家給他的潤筆都是幾千貫。有了這外快,如今的梅詢,跟石中立比起來可是財大氣粗,花錢的氣魄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