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時辰,酒筵就草草結束,又沒歌舞,也沒其它節目,一眾僚佐本就是坐在那裡受罪,一鬨而散。

徐平回到自己住處,高大全與幾個徐平的隨從軍士正坐在院裡閑聊,急忙站起來行禮。

知道州衙裡的公用夥食因為他封了公使庫已經斷了,徐平便問道:“你們吃過了飯了沒有?”

旁邊秀秀正騎著她的那匹寶貝果下馬閑逛,聽了搶著答道:“我們吃過啦!官人,我們出去吃的餈粑,還有一種米麵,滑溜溜的真好吃!”

米麵就是後來的米粉,正是廣西流行的食物,徐平笑了笑。

在院裡坐下,喝了碗茶,徐平便與這些隨從軍士閑聊,問他們是哪裡人,家裡戶口多少,每月軍俸夠不夠養家餬口。

廂軍都是從本就招募,尤其這些人不隸正式指揮,都是邕州附近的農家,只有譚虎一人是禁軍揀剩的,無家無業,算是專業人。

說到軍俸,譚虎笑道:“邕州地方物價便宜,像我這種沒有家室拖累的,當然吃喝足夠。其他人都有父母妻小,這點俸祿夠上什麼!全靠家裡人在家裡種地營生,才能餬口罷了。”

廂軍的俸祿比禁軍差得多,這種情形也在徐平的意料之中,只好等以後如果軍資庫豐盈起來,多給他們點賞賜好了。

說會閑話,譚虎道:“官人的官服還是中原的形制,在這裡穿著就有些熱了。邕州盛産苧麻,外面紵布便宜得很,官人可以別制一套,穿著也涼爽。”

紵布是邕州的大宗收入來源,遠銷四方,又被稱為夏布,在這種地方比徐平身上的衣服舒服多了,徐平自然答應。其實他一到這裡,這些東西都應該準備好的,哪裡還要自己置辦。現在公使庫裡沒錢,他連安家費都領不到,再說曹知州眼裡沒放下他,自然什麼都沒有了。

秀秀在馬上玩累了,便把馬牽到一邊馬槽拴住,也湊過來聽。

徐平便道:“秀秀,從明天開始我們自己開個小灶,每天你與高大全出去買菜做飯,我的俸祿便由高大全收著,一個月結一次賬就好。”

秀秀道:“為什麼?我聽他們說,州衙裡有專門的皰廚,我們都可以在那裡吃飯,並不需要自己做。”

徐平搖搖頭:“州衙裡的皰廚只怕到了明天就開不火了。”

州衙的各種用度是公使庫每日支出的大項,從明天起,不知有多少人要跳腳了。徐平琢磨著該趕在年前把這月俸祿提前發下去,還有年節的賞賜,一次性發足,平息一下受損失的人的怒火。他與曹知州的矛盾,沒有必要牽連到其他人,讓人家連年也過不好。

這兩秀秀到處被人奉承,還以為從此之後跟著官人過上好日子了,沒想到還要天天做飯,嘟著嘴站在一邊生氣。

徐平隨口安慰兩句,秀秀只是生氣不理他,徐平也就懶得再管。這兩年秀秀天天與蘇兒在一起,也學上她的嬌氣毛病了。

說過了秀秀,徐平又對譚虎道:“你與高大全安排一手下人的輪值,不需要所有的人全部天天跟著我,有了空閑,自己做點營生補貼家用也是好的。如果要出城,我會讓高大全提前告知。”

譚虎謝過。廂兵生活不容易,如果沒有外快,長官再不賞賜,生活就過得非常緊張。徐平能體會他們的辛苦,也讓他們舒心。

看看月上中天,徐平站起身來,伸個懶腰:“大家早點歇息吧,明天一早還有的事情忙,不要懈怠了。”

通判的職掌非常繁雜,接下來一個月徐平都沒有空閑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