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從牛車下來,有氣無力地對徐平道:“官人,這裡好熱,而且又悶得人難受,我覺得一點精神都沒有。”

徐平嚇了一跳,急忙摸了秀秀的額頭,還好不覺得燙,對她道:“這裡比不得桂州,更加悶熱潮濕,空氣不流通。你只怕是在路上勞累,到了這裡一下適應不過來,快不要亂動,靜靜休息一下,晚上熬碗藥喝。”

秀秀病懨懨地答應了,站在高大全身邊再不說話。

段方父子是本地人,並不覺得如何,安靜地站在一邊。

林驛丞從驛館裡沖出來,急忙行禮:“下官林司平,忝為這裡驛丞。不知通判到來,沒有遠迎,萬望恕罪!”

徐平一路上也覺得辛苦,擺了擺手道:“罷了。你去收拾兩處幹淨整潔的院子,再弄幾個清淡些的菜,我們一路上累了。”

林驛丞急忙吩咐手下的驛卒馬上去照做,又吩咐手下牽牛馬去喂,把牛車拉到院裡放好。一切做好,才當先帶路領著徐平一行進了驛館。

到了一處清靜的小院裡,林驛丞問徐平:“上官看這裡可還中意?”

這是一處三間的不院,房屋看起來都很整潔,院中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榕樹,幾乎把整個院子都遮住了,顯得幽雅寧靜。

徐平點了點頭:“不錯,這裡正合心意。對了,你這裡有好水井沒有?打幾桶清水來,我們沐浴一下。”

“上官安心,我們這裡是驛館,迎來送往的多,館後面有一口甜水井,水質清澈甘冽,人人都說好。我這便吩咐人去把水缸挑滿,你們放心享用。”

林驛丞渾身上下都透著殷勤,生怕徐平哪一點不滿意。這可是他的頂頭上司,現任曹知州武將出身,不大理雜務,以後可都是徐平管著他。

徐平點了點頭。自進了廣西,這一路上與他交談過的官員無不告訴他邕州水土有瘴毒,東西不能亂吃,水不能亂喝,搞得他自己也疑神疑鬼。

見林驛丞站在旁邊殷切地看著自己,徐平心中一動,指著秀秀問他:“對了,我這個小婢自進了邕州地界便覺得渾身難受,我怕她中了瘴毒。”

林驛丞笑道:“上官說笑了,邕州城裡怎麼可能有瘴毒,那還了得。只怕是這裡濕熱,這位小娘子一下子不適應。”

“可能吧。你這裡有什麼治療瘴毒的藥物,預防一下也是好的。”

“有的,有的。”林驛丞連連點頭,寶貝一樣從袖裡取一個小錫盒來,把蓋子開啟,裡面三個格子,分別放著灰粉、不知什麼果食還有綠色的藤葉。

看徐平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自己,林驛丞道:“上官,這是我們本地特有的好物,叫作檳榔,男女老幼一日不可或缺,防瘴毒最是有效!”

“原來是檳榔啊,這東西管用嗎?”徐平看著林驛丞神神秘秘的樣子,不由有些失望。這東西他前世看電影裡臺灣人總是嚼啊嚼的,很不雅觀的樣子,沒想到這個年代已經開始流行了。

“原來上官聽說過。”林驛丞把錫盒遞過來,“不要看這東西不起眼,對瘴毒有奇效,我們這裡土人祖祖輩輩就是靠檳榔抵抗瘴毒的。”

徐平接過錫盒問道:“要怎麼樣吃?”

林驛丞取了藤葉出來,教著秀秀在藤葉上抹了蜆粉,再把檳榔包住,一下送進了口裡,嚼啊嚼地甚是陶醉。

秀秀好奇,也包了一個放進自己嘴裡,嚼了一口苦著臉對徐平道:“官人,這東西好怪的味道!”

徐平笑笑:“怪就對了,良藥苦口嗎!”

秀秀也不知真假,只想快點好起來,忍著那怪怪的味道,只是咀嚼。

徐平又對林驛丞道:“對了,這位段推官是新任的如和縣令,我們在柳州碰上,一路同行。你也為他們父子安排一處住處。”

林驛丞好像才看見段方一樣,走上前去行個禮:“段推官,原來你又回到邕州來任職了!原諒下官眼拙,一下沒認出您來!”

徐平聽林驛丞的話裡不無揶揄,而且與段方熟識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頭,自己這個屬下在邕州有什麼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