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園,石全彬和兩個小黃門一眼就看見了遊廓裡的牡丹,前幾天還是花骨朵,今天已經有兩朵盛開,更加豔麗。

“果然有牡丹,還開花了呢!”

三人幾乎一起喊了出來,滿是歡喜。想來要是能帶回去,必然能夠搏得主人的歡心。

徐平帶著三人進了遊廊裡。此時正是中午,爐子的風門封了,火勢很小,遊廊裡並不顯得比外面熱多少,三人並沒有感覺出來。

石全彬湊到幾盆牡丹前,左看右看,口中嘖嘖嘆道:“果然是好花。若是春天,這花也不見得有多麼稀奇,但在寒冬裡,就不容易了。”

一個小黃門上來看了,口中道:“不是說的五色花?還帶祥光呢!這裡明明就是普通的牡丹!若不是寒冬時節,這種花宜春苑裡多的是!”

徐平這兩天都在家裡忙,並沒聽說城裡的傳聞,莫然其妙地問道:“本來就是普普通通的牡丹,哪裡來的五色祥花?”

石全彬瞪了說話的小黃門一眼,口中道:“那些不過是市井傳言,愚民愚婦說來玩玩的,哪裡能夠當真!冬天裡的牡丹,已經是珍稀無比!”

小黃門只是嘴裡嘀咕,並怎麼理會石全彬的話。

徐平旁邊看著,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宮裡的女人們爭風吃醋,這些服侍的內侍也跟著分成不同勢力。石全彬是皇後身邊的人,皇後如今不得寵,別人還真不怎麼理會他。

看過了花,石全彬對徐平道:“如此好花,放兩盆在宮裡,皇上身邊也顯得喜慶。”

徐平道:“我知道閣長的意思,不過這牡丹全靠暖氣催著開花,移到宮裡去,只怕是種不活。到了那個時候……”

一邊的小黃門插嘴道:“什麼暖氣催著?這花明明在這裡開得好好的,不信到了皇宮裡就種不活了!難不成皇宮裡還不如你這裡?”

石全彬拉了拉徐平,暗暗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與這小黃門一般見識。

皇後是出自大戶人家,脾氣雖然倔,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對下人管得也嚴。而新近得寵的美人則不同,多是出身小戶人家,在這些方便很不講究,連下人說話做事也沒一點章法。皇上趙禎不知怎麼回事,就是喜歡這些寒門小戶的女子,得寵的幾乎無一例外。

徐平看著一臉不服氣的小黃門,對他道:“不如這花就給你帶回去,如果在皇宮裡枯了萎了,就拿你問罪如何?”

小黃門閉嘴不答,氣鼓鼓地也不說話。

徐平也懶得理他,宮裡真正有權勢的內侍,朝中大臣還給幾分面子,一個美人身邊服侍的,出了皇宮還裝腔作勢,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在皇宮裡面,這種小黃門都未必有跟皇上說話的機會,還不如外面看門的小廝在徐家的地位高呢。

拉著石全彬到一邊,徐平指著邊上的水道:“閣長,你看見沒有,水道的旁邊就是火道,外面燒著爐子,這遊廊裡四季如春,牡丹才能冬日開花。皇宮裡要想在冬日裡也讓牡丹開花,只怕也要建這樣的火道才行。”

石全彬道:“建就建嘛,宮裡有幾盆花卉裝點,也顯太平氣象。你這裡有沒有巧手匠人,推薦幾個我帶進宮去,在皇宮裡一樣建一道這種遊廊起來。”

“卻是不巧,前兩天同僚來我這裡慶賀,王仲儀也想仿建一處。我家裡有一個下人孫七郎,對這些最是拿手,如今正在王家忙碌。”

石全彬道:“既然如此,且待再說。”

那兩個小黃門一直圍在牡丹旁邊,與徐平和石全彬兩人離開了一段距離,石全彬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雲行,我聽說你正領著編修三司條例?”

徐平不知石全彬的意思,答道:“不錯,還沒正式開始。”

“快點動手吧,到時必設新司,我正好求著前去提舉,找個藉口從宮裡出來。”

徐平一驚:“宮裡的局勢不好了嗎?你這麼急著出外?”

石全彬滿面愁容,只是搖頭,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