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猛地回過頭來:“用跟交趾聯合來威脅我,這才是你今天來要說的話吧。亂七八糟廢話說了一堆,最後才說點有用的。話都說不清楚,不知道儂存福怎麼就讓你做南衙王,還派到這裡來丟人獻眼!”

不等儂智聰再說什麼,徐平接著道:“軍國大事,不是小孩子口角,動不動威脅這個威脅那個。你要跟交趾聯合,那就是要與大宋為敵了,這樣一來就更好辦,到時我先砍了你的腦袋就是!”

“你敢這麼說——”

徐平看著儂智聰眼睛一瞪:“滾!要不是我還是朝廷官員,做什麼事情都有法度,我現在就砍了你!”

譚虎跟徐平時間久,性子乖巧,見徐平動了真怒,哪裡還容儂智聰在這裡胡攪蠻纏,上去拽住就拖出了花廳。

儂智聰出去,徐平在花廳裡一個人踱步。

來的雖然是個渾人,說的事情卻不容懷疑,面對共同的威脅,廣源州和交趾只怕真要聯合起來了。這一點不稀奇,對他們兩家來說,大宋再是怎麼看起來人畜無害,也是龐然大物,只有抱團才有安全感。

徐平最早的想法是利用今年旱季平定廣源州,甲峒只需要嚇唬一下,讓他們把阿申交回來。等到來了憑祥峒,諸多事情聯系在一起,計劃改成了連甲峒一起打,就跟他前世的那場邊境反擊戰一樣,快進快出,淺縱深,在區域性形成絕對優勢,猛虎撲羊一般迅速結束戰事。

不過畢竟時代不同,打掉甲峒之後不會再把諒州讓出去,而是讓那裡代替現在憑祥峒的地位,形成對交趾的戰略優勢。

單獨打一個甲峒,算好時間,讓交趾不扯進來,雖然朝廷難免有話說,但終究還在地方官的職權之內。

就在上月,陝西路處罰了數位官員,就是因為他們進攻明珠族,罪名倒不是擅起邊釁,而是進攻失利。一失敗,各種用兵措施就被翻出來檢查,罪名就有了,不過處罰也只是降職徒任。

以徐平如今的地位,打甲峒還不至於因為起邊釁而被問罪,甲峒沒有那個資格。但交趾牽扯進來就不同了,戰事一旦僵持,徐平就有麻煩。

想到這裡,徐平心裡就暗罵欽州董知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有安排後手,招納什麼人口。有點耐心等上幾個月,交趾和占城掐起來,這邊就顧不上了,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現在倒好,交趾不打占城了,興兵北上,再把廣源州扯上,形勢越來越複雜。章頻來信裡還提到已經派人去占城,遊說那裡乘交趾顧不上的時機,發兵攻略交趾。占城好戰,自建國幾乎年年打仗,打得國家人丁稀少還是戰個不休,有這機會十之七八不會放過,整個已經攪成了鍋粥。

本來是有把握的事情,現在成了火中取栗,徐平的心情很不好。

天聖十年本就是多事之秋,自年初起徐平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京城家裡面也發生了一件大事,二月底李用和那個在宮裡的姐姐突然被封為宸妃,就在冊封當天去世。喪事很隆重,皇上輟朝三日,下葬的日子又輟朝一日,並加封了祖宗三代。

因為姐姐的緣故,李用和由小使臣升為禮賓副使,直接把大使臣的官階跨了過去,就連徐正也因為是李用和的救命恩人升了一階官。

可這宸妃封得莫名其妙,封號前所未有,又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是生生新造出來的封號,讓人摸不著頭腦。不要說是後妃,就是大臣的封號也都要有據可查,有明確的褒貶,這樣胡來總讓人覺得不正常。

更不要說李宸妃一向默默無聞,與現在皇帝也沒什麼接觸,僅僅因為給先帝守陵就天上掉下來這樣的恩典,怎麼也說不過去。

被儂智聰一鬧,徐平的煩心事都起來,一時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