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三郎沉聲道:“杜都頭那裡怎麼知道有一百多人?怎麼又不知道擄來的男女多少人?這麼多人住在洞裡,吃什麼喝什麼?”

孫七郎點頭:“我也正想問,還是三哥嘴快。”

林業道:“我問過都頭,他們已經抓了對方三個人,分開審問過了,說的都一樣。廣源州來的有一百多人,隨身帶的有糧食,加上在周圍搶來的,足夠支撐一兩個月。至於喝的水,除了山下有條小溪外,洞裡面還有一汪水潭,不知哪條河滲到洞裡,水面怎麼用也不見減少。擄來的男女兵士都看成自己口袋裡面的錢,不肯讓別知道,他們那些人裡連頭領也說不清。”

“明白了,那都頭要我們怎麼做?”彭三郎問道。

“只管在這裡等著,所有人不許亂走動,以免漏了行蹤。在山腳下面派崗哨,看見那邊有人過來就及時報上來。”

眾人紛紛表示明白,圍著水泉散開,自己找地方訊息。

孫七郎找棵大樹,在幹爽的樹根上坐下,拿出幹面餅填肚子。

那隻黃狗一路跟到這裡,也不叫喚,就只隨在孫七郎身邊。見孫七郎坐下,黃狗也趴在旁邊,拿眼看著孫七郎。

孫七郎掰下一塊面餅扔過去,口中道:“你這畜牲也是可憐,一下子家裡人都沒有了,成了喪家犬。只要不亂叫喚不鬧騰,便隨著我吧,總有一口吃的給你,不至於餓了肚子。”

黃狗嗚嗚叫了兩聲,叼著面餅吞進了口裡。

太陽慢慢不知道落到了哪個山頭後面,夜色從四周湧上來,靜悄悄地把這連綿不斷的青山都籠罩住。

山裡的夜晚分外寧靜,又充滿了生機,微風從身旁掠過,帶來了山裡各種小動物的聲音,既熱鬧又不雜亂。

突然之間,一支紅色的火箭從茂密的叢林裡鑽上天空,呯地一聲炸開,在黝黑的夜空中開出亮紅的花朵,顯得分外刺眼。

孫七郎看著紅色的花朵在夜空中綻放,慢慢融進無邊的黑暗中,心中嘀咕一句,不知明天早上會有多少人順著這號箭趕過來。

與林業等人呆的地方一山之隔,是一座不高的石山,半山腰的地方一個房子大小的洞口。順著洞口進去是一個巨大的溶洞,也不知哪個年月哪條河流從山腹裡鑽出來,沖出了這個大山洞。從洞口到洞底有一裡多的路,洞裡高達數丈,空曠無比,足以容納數千人而不顯得絲毫擁擠。

洞口兩個蠻人靠在石頭上,一人身邊放著一根短矛,看著夜空裡號箭留下的痕跡,一個罵道:“什麼東西,這兩天不時作怪,不讓人清靜。阿牛,你說是不是山神吃飽了放屁?”

另一個人道:“你才是放屁!哪怕就是山神,怎麼能夠一屁崩到半天空上去?這且不說,哪個的屁還能開花?”

開頭說話的人不屑地道:“你知道什麼,神仙怎麼能跟人一樣?沒聽說漢人那裡龍王打噴嚏還下雨呢!我們蠻人的山神,放屁到天上開花怎麼了?”

“一派胡言,你這都是小孩子的想法!”另一人不停搖頭。

“不是山神放屁,那你說是什麼?”

“要我說,搞不好是波州那些沒膽子的家夥,躲在山林裡用不知什麼東西嚇唬我們。他們不敢與我們打,只盼著我們快點走了了事!”

“什麼東西能竄上天開花?還能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來!”

“波州跟漢人走得近,不知搞來什麼稀奇東西呢。”

說到漢人,兩人一起縮了縮脖子,再不吭聲。

在這個時候,儂智高還只是個孩子,而在他起事之前的歲月裡,只有漢人的軍隊從山外殺到山裡來,所向披靡。在蠻人的心目中,漢人的軍隊如同天兵天將一樣,具有無比的威懾力,也只有這些大山是他們的守護神,能夠擋住漢人的腳步。如果漢人也能夠到了山裡,蠻人怎麼能夠抵抗?

山洞裡面,亂糟糟地幾百人聚在裡面,東一堆西一堆點著篝火,牆壁上隔不遠就插著火把,把山洞照得明晃晃的。

在山洞的中央,一小群一小群的都是擄來的山民,用繩子拴在一起,有的還做著記號,標明是哪個小首領的財産。

周圍拿著刀槍的蠻人兵丁,有的東倒西歪,有的無精打採,看住這些人。

而在山洞火光照不清楚的陰暗角落裡,不時傳出女子低聲的哭泣,還有一些蠻人首領的高聲喝罵。

夜幕籠罩下的群山,深陷在無邊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