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辦說得對,提舉司裡什麼沒有,會稀罕我們的那點東西?娘子只管等到了日子,我們去吃個酒席,這門親就結下了!”

高大全的回答正合劉大虎的心意,花枝招展的妹妹嫁出去,還要自己搭東西做嫁妝,憑什麼?他不向高大全要上百十貫的聘禮就不錯了。當然要不是他自己知道要聘禮高大全也不會給他,還可能被劉小妹逼著斷了這門親事,還真想趁這個機會敲上一筆。這位妹夫在提舉司裡管著那麼多人,又是多年隨著通判在身邊的,幾百貫錢總是能拿出來。

丘娘子不管劉大虎,低聲道:“人生大事,怎麼如此草率?幹辦太過客氣了,縱然不要嫁妝,像樣的首飾總要打上幾件。”

劉大虎聽了直怪女人多嘴,高大全什麼身份?像樣的首飾最少也要金的銀的,憑白花出去這麼多錢怎能不讓人心疼?

正在這尷尬時候,姚主管帶著個小廝過來,他自己手裡拿了兩瓶酒,小廝託了個食盤,上面放了四盤菜。

到了亭子裡,姚主管指揮著小廝把酒菜擺在石桌上,對高大全道:“些少酒菜,不成敬意,幹辦慢用。還有想要吃的酒食,盡管吩咐。”

“主管客氣,已經足夠豐盛了。”

姚主管滿臉堆笑,偷偷打量幾人的臉色,心裡暗暗打著主意。

見姚主管帶著小廝離去,丘娘子倒上了酒,劉大虎舉杯道:“幹辦大喜臨門,滿飲了這一杯!”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高大全不好說什麼,只好陪著喝了。

喝了兩杯,丘娘子連連倒酒,高大全有些過意不去,對兩道:“怎麼好麻煩娘子倒酒,家裡不是有個女使?”

丘娘子柔聲道:“一個蠻人家女孩兒,又年紀小不懂事,怎麼敢叫過來礙幹辦的眼?我們自家人吃酒,幹辦不須客氣。”

兩杯酒下肚,劉大虎開始上頭,紅著臉拉著丘娘子的手道:“難得有如此好酒,娘子也喝兩杯!”

丘娘子微微皺眉,不著痕跡地把劉大虎的手甩開,端起酒杯道:“難得大喜的日子,奴家破戒,敬幹辦兩杯。”

“破什麼戒?自來你酒量比我還好!”

丘娘子笑語盈盈,只當沒聽見劉大虎嘀咕,只是向高大全敬酒。

喝了幾杯酒,吃了幾口菜,姚主管又帶著小廝走了進來,在石桌上擺了一個大湯碗,對高大全道:“這是今天店裡收的竹雞,味道著實鮮美,幹辦嘗一嘗,與平常的雞湯實有雲泥之別。”

高大全忙道客氣,讓姚主管如果不忙,不妨也坐下喝兩杯。

姚主管道:“幹辦有心了,店裡還有客人,小的著實走不開。”

高大全與這位姚主管並不熟識,既然他不肯,也就不再勸。

姚主管這次卻不急著走,站在一邊磨蹭。

高大全看在眼裡,只好問道:“主管還有事?”

“小的確有一件事要勞煩幹辦,只是不知怎麼開口。”姚主管站在那裡滿臉堆笑,不停地搓手,好像很為難的樣子。

“主管盡管直說,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

“一點小事,只要幹辦點頭。”姚主管大喜過望,“是這樣,我原來在欽州的時候,認識一位智雲法師,佛法高深,慈悲滿懷,立志弘揚佛法,普渡世人。前幾天他雲游到邕州,見我們太平寨不遠的山上有佛光顯現,立志要在那裡建一座廟,使附近的善男信女也有個敬佛去處。”

劉大虎嘴裡嚼著雞肉,聽到這裡連連點頭:“這位智雲法師我也見過,慈眉善目的,倒像個得道高僧。”

高大全聽在耳裡,卻覺得這事情來得有些突兀,皺著眉頭問道:“這位法師可有度牒?千萬別是哪裡來的野和尚。”

“有的,有的。”姚主管連連點頭,“小的知道中間厲害,專門驗過他的度牒,是欽州正式發下來的。”

從小沙彌起,必須有正式度牒才能正式出家,否則就是野和尚。嶺南一帶野和尚極多,跟平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喝酒吃肉,有事了才到廟裡主持法事,算是嶺南的一大特色。所以高大全才問得仔細,被野和尚騙了就是笑話了。

不過即使有度牒,十之八九也是買來的。宋朝出家人由朝廷統一管理,不過並沒有相應管理機構,不管道士和尚,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是隸於開封府之下。開封府知府雖然聽起來是地方官員,實際上同時還兼有朝廷中央官員的身份,與普通的知州知府不同,不然也沒資格成為四入頭之一。

廣西地方偏僻,有幾個和尚能夠跨越千山萬水到開封府去考試,大多不過是買道度牒了事。空白度牒再貴,也比到開封府走一趟的路費便宜。

想到這裡,高大全越發小心謹慎,對姚主管道:“我不過是個差人,官人面前說不上什麼話。這位智雲法師不知要做什麼事,如果要官府捐錢修廟,這等大事我可幫不上忙。”

姚主管道:“修廟的事情不敢勞煩幹辦,這位智雲法師是得道高僧,我們這些信眾自會捐錢給他,怎麼也能把廟修起來。不過法師慈悲,見我們這裡沒個放生的地方,要在廟旁建座放生池,請幹辦向提舉司美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