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高大全在那裡磨蹭,徐平不由有些上火:“怎麼,你還護著她?這次是你一個人到蠻人地盤,算你運氣好!下次她把你支到交趾去,我可沒本事帶著這點人去交趾救你!這毛病不給她改了怎麼行?”

高大全嘆口氣:“官人你現在正在氣頭上,我怕把秀秀說重了。這次事情是秀秀做得不對,但自從到了邕州,官人你沒發覺秀秀就不同以前了嗎?”

“哪裡不對?她吃得好睡得好,玩得也好,日子不知過得多逍遙!”

“官人,有的事情,您真未必有我們下人看得清楚。秀秀才多大?離家千萬裡,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看她住的地方,這兩年養的鳥雀,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猴子什麼的,在東京城裡她何曾有這種習慣?那時她連只鸚鵡都不養的。說白了,那時她時不時可以回家呆幾天,身邊又有蘇兒是同齡人陪著她說話,天天也在您的身邊晃悠。自從到了邕州,她可是連說話的人都沒了,您又公務繁忙,不像以前那樣要她天天伺候,可不就沉迷那些小鳥小猴子什麼的?劉小妹雖然大她幾歲,總歸都是女孩兒,兩人住在一起,沒事可以聊些知心話。秀秀總歸是個小女孩,見識不多,關心則亂,才闖這禍事出來。”

徐平沉默一會,對高大全笑了笑:“倒是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細膩的心思,連女人想什麼都能琢磨出來。”

這麼一說,高大全有些不好意思,樣子竟有些扭捏。

“罷了,那就讓秀秀多陪劉小妹幾天,過幾天我再找她說話。”

高大全聽徐平鬆口,暗暗出了口氣。他們幾個多年一起跟著徐平,有同氣連枝的意氣,秀秀的那個小心眼,真被徐平罵了不知傷心成什麼樣子。

徐平想了一會,對高大全道:“好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今後做事你們自己也心裡有個數,不管做什麼先來問問我。你先回去吧,出去把黃縣尉找來,我有事問他。”

高大全一聽要找黃天彪,心裡打個突突,那天就是他先起意帶大家去喝酒的,引得譚虎編藉口請假。

急忙問徐平:“官人,找黃縣尉什麼事?”

“公事,你不要問了。”

高大全見徐平頭也不抬,心中惴惴之餘,公事兩字多少還有些安慰。

出了正廳,高大全就見到譚虎在院子裡的榕樹底下轉來轉去,像是頭拉磨的驢一樣,也不怕轉得頭暈。

見到高大全,譚虎上來一把抓住:“官人說了你什麼?”

“沒說什麼,只是讓我以後做什麼事情都先稟報官人。對了,你們幾個也是一樣啊,不然官人下次要動板子了!”

譚虎一怔:“沒事?有沒有提起我?”

高大全搖搖頭:“沒提。不過官人讓我去找黃縣尉,說是有事要與他商量,或許找完黃縣尉才會找你。”

“那我不慘了!”譚虎嚇得差點做地上,“這不是要找黃縣尉來與我對質?完了,完了,我還是先去找官人自己認了!你認了不就沒事?”

高大全一把拉住譚虎:“別自己嚇唬自己!我沒事,是因為官人說我去做的不是壞事,大丈夫濟危救難,本來就沒錯。你可不一樣,騙官人請假自己去喝酒,你進去挨板子嗎?依我說,官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找黃縣尉本就是公事,與你無關。反正你認了也要打,不認也要打,不如幹脆就硬抗著,說不定反而躲過去了。”

譚虎還是魂不守舍:“你說得也有道理。”

“譚節級,不是我說你,不管這次官人知不知道,以後可不敢再犯了!”

譚虎道:“我哪裡還敢?黃縣尉的一頓酒怎麼抵得了我這兩天的驚嚇?”

高大全搖了搖頭,出門去找黃天彪。

黃天彪一向粗枝大葉,進了院子毫不在乎,見譚虎失魂落魄地在榕下面坐著,扯著嗓子喊道:“譚節級,你閑著坐在這裡幹什麼?通判找我有事要說,說完了我們一起去鎮上吃酒!”

譚虎看了看黃天彪,無耐地搖搖頭,重重嘆口氣。

“作怪!”

黃天彪不明白是個什麼意思,也懶得問,抬腳進了正廳。

見過禮,在一邊坐下,黃天彪道:“通判找下官來有什麼要吩咐?”

“沒什麼大事,你是本地土著,與忠州的人可還熟識?”

“我不歸他們管,不怎麼熟!”

“嗯,過兩天把黃從富給我找來,記住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我不熟——”黃天彪話剛出口,見到徐平冷冷看著自己,把後面的話咽回去了。“下官記住了,三五天總要把人弄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