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家筵徐平吃得也沒什麼滋味,折騰了一整天哪還有那個心思?草草地喝了兩杯酒,便與桑懌一起告辭,各自回到自己院裡休息。

秀秀伺候著徐平洗了腳,小心地問他:“官人,你是不是考得不好?”

徐平拍了拍她的腦袋:“亂說話!我什麼時候說過?”

秀秀道:“我看你回來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徐平嘆口氣:“秀秀啊,我一大清早就進了寶相寺,埋頭寫了一天的捲了,你說我還怎麼高興得起來?考得好與不好,哪個自己心裡有數?要是能夠知道不好,我還不早早改了,哪裡等到出來後再後悔?”

秀秀嘟囔一句:“也是啊——”

等徐平要休息,秀秀卻不出門,站在那裡說:“官人,你就要歇了?你看外面多麼好的月亮,又大又圓,為什麼不去拜一拜?”

徐平沒好氣地道:“我拜個月亮幹什麼?”

“我聽說男子中秋拜月亮,便就能得官。女子拜月亮啊,聽說嫦娥娘娘會讓她越來越美貌。你今天考試,不拜月亮好嗎?”

徐平見秀秀說得認真,心中一動,也有道理啊。怪不得要在中秋節考發解試,原來是蟾宮折桂的意思,有說法的。

不好拂了秀秀的心思,徐平便又穿了鞋來到小院裡。

秀秀擺上香桌,燃上一爐好香,徐平拜了。他自然知道這都是無稽之談,不過算是尊重傳統吧。

徐平拜完,秀秀卻不收拾,接著在那裡拜個不停。徐平也懶得聽她拜什麼,估計無非是小女孩的把戲,祈禱自己越變越漂亮吧。

接下來的幾天徐平都窩在自己房裡,徹底放鬆這些日子緊張的神經,萬事不理。家裡人都以為他緊張,也不來煩他。只有秀秀知道,徐平這些日子吃得下喝得下,玩得那個盡興。

桑懌卻明顯緊張了許多,經常沒事就向外跑,明知道還不到放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每天都到開封府外看看。

徐平都快忘了考完過去多少日子了,這幾天養得白白胖胖,連秀秀都有些看不下去,到張三娘面前告了好幾次。張三娘心疼兒子,只是當徐平心理緊張,拿這些把戲放鬆心情,不忍心去說他。

突然有一天,桑懌從外面滿面春風跑回徐家,迎面撞上徐正,一把拉住高聲道:“中了!”

徐正一頭霧水,看桑懌興奮發狂的樣子才清醒過來,急忙問道:“你中了?我家大郎呢?”

桑懌使勁點頭:“中了!我們都中了!”

徐正怔了一下,等把桑懌說的那幾個字完全明白過來,差點一下暈過去,高喊一聲:“中了啊!我徐家也出了個讀書人!”

這一聲鬼哭狼嚎,把家裡的人都驚了出來。

張三娘上去拉住徐正問個不休,問是怎麼個中法?榜上是第幾?什麼時候能中個進士回來?什麼時候跟徐正一樣穿上官袍?

徐正哪裡知道這些,只在張三娘手裡目瞪口呆。

徐平從小院裡出來,倒是神色平靜,與桑懌相互道過了喜,問他:“開封府的發解舉人一向不少,不知中了第幾名?”

桑懌道:“我是一百一十七名,你就好得多了,高居三十六名!”

徐平聽了不由有些失落:“三十六?還高居!”

桑懌嘆了口氣:“雲行,你知足吧!進士一科最少取四五百人,開封府最少佔兩三成!你在開封發解試前五十名以內,進士幾乎已經是攥在手裡了!你今年不過十七歲,第一次科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