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葡萄園,葉子早已經枯黃,可紫『色』和紅黑『色』的葡萄卻依舊穩穩的掛在樹上,期間有人提著籃子走來走去,只為摘取那最適合釀酒的葡萄。

葉安玖走著,看著,可什麼都看不入眼,耳邊只有艾達擔憂又帶著哀傷落寞的聲音。

花家是刺繡大家,一條由花家人刺繡的裙子,至少一百萬起,曾經花老爺子,也就是花顏的爺爺留下的一條裙子,還是沒有繡完的遺作,被拿去拍賣,賣出了一個億的天價,可見花家刺繡的魅力。

花顏學的是刺繡,不過並非完全精於此道,勉強能算打醬油的,可在他已經踏上別的人生路途的時候,他遇見了一個命不久矣,但卻很喜歡畫畫的姑娘,她畫的是婚紗。

因為她身患重病,她的未婚夫離她而去,家中也因為給她治病,花光了大部分的積蓄,那時,她已經放棄治療了,唯一的執念,大概就是想穿上自己設計的婚紗,她自己是設計師,但卻再也無法為自己做一套裙子了。

也許,是老天憐憫,讓她遇見的花顏,而她那淡淡的柔柔的,宛如百合般安靜卻不悲傷春秋的氣質打動了花顏,他忍不住開口:“可以讓我幫你嗎?”

曾經,他想過不一樣的生活,所以丟掉了花家的一切,想要活得和花家那群只知道拿繡花針的人不一樣,可最後,他為了這個女子,再一次拿起了繡花針。

在很小的時候,他爺爺就誇過,花顏是天生的繡著,天才,很多人需要一年兩年才能學會的繡法,不用一個月,他就能完全熟練,天生為花家而生。

多年不曾拿起繡花針,他有些生疏,不過幾針下去,那蔓延在骨子裡的東西很快就出來,片刻,一朵花兒,徐徐綻放,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姑娘的笑,也隨著花朵綻放。

那時的花顏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能天天繡花,只能偶爾抽出一點時間過去,然後兩人一起秀,最短的時候三四天過去,最長的時候可能要一兩個月,可那個姑娘從未抱怨,只是每次都坐在燈火之下等著他,然後送上天天的一笑。

花顏愛上了那個姑娘,而那個姑娘顯然也是愛他的,但是,在生命的盡頭,有些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花顏想,等繡完嫁衣吧,等他為她將那條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嫁衣繡完,他就向她求婚,哪怕她的生命已經不長,他也願意陪她走完最後的路程。

最後一次,花顏去了很遠的地方,受了傷,幾經生死,等到他終於痊癒回來,那個姑娘已經下葬多時了。

她走了,沒有等到花顏為她親手繡的嫁衣。

她知道自己生命不多,所以將自己所有的溫暖和美好都留給了花顏,可是她不知道,就是因為她留下的美好太多,才讓未亡人更加的痛苦,從那之後,花顏頹廢了,開始留長髮,開始留鬍子,開始狂喝酒,把自己變成了邋邋遢遢的酒鬼。

花顏的身上時時刻刻都帶著針,尤其是醉酒之後,最喜歡的就是拿著針線不停的繡花,在他心裡,永遠都記著他的嫁衣還沒繡完,那不僅僅是執念,而已經成疾了。

就在花顏最頹廢的時候,他遇見了葉安玖,那時葉安玖看到的就是他喝醉了拉著別人的衣服狂繡花,被拉住的人嫌他邋遢,覺得他是變態,拿著包瘋狂的打他,而他腦袋都被打出血了,愣是不放開那片衣角。

唯有葉安玖,看到了他飛針走線之下徐徐綻放的花,驚為天人,她將自己的裙襬扯過去:“大叔!能給我繡一朵嗎?”

那天,葉安玖穿的是褚雲開給她買的白裙子,花顏看到了,沉默了幾秒,然後立刻咬斷了線,扯著她的裙襬開始繡花,一朵一朵的粉『色』和白『色』的薔薇在她的裙襬上綻放。

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變態又猥瑣的邋遢男人扯著一個小姑娘的裙子發酒瘋,只要葉安玖才知道,在自己裙襬上綻放的花兒有多美。

她將大叔打包回去,然後,開始了這長達八年的邂逅。

葉安玖喜歡畫畫,因為本身帶來的對某些事物的喜歡,她畫畫偏向繁瑣精緻,有濃墨重彩的奢華,也有清雅如玉的優雅,等到花顏醒來,她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畫遞給他看,問他能不能把那個圖案繡出來。

葉安玖不知道,那時的她,在花顏的眼裡,像極了那個逝去的姑娘。

後來,葉安玖陪著花顏去了幾次酒吧,每次都是花顏喝,而葉安玖負責遞帕子給他繡花,順便在他累倒之後撿屍,當然,這事兒是瞞著褚雲開的,如果褚雲開不在家,她就將花顏帶去家裡丟沙發上,如果褚雲開在家,她就將他丟旅館。

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經常去撿一個看起來四五十的男人,那時很多人都同情葉安玖,覺得她有這樣的父親真是太可憐了,其實,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

後來,花顏離開,給葉安玖留下了一條裙子,她畫的哪一條,繁複無比的裙子,他繡得非常的精緻,精緻得沒有一絲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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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花顏再也沒有出現在酒吧,也沒有留下什麼聯絡方式,葉安玖以為,這場和怪大叔的邂逅就到此結束,不曾想,花顏離開那段時間居然是去鼓搗工作室了,他收拾了自己,從邋邋遢遢的怪蜀黍變成了金光閃閃的帥大叔,向葉安玖發出邀請,她負責畫圖,他負責製作出來賣,給她提成。

那時葉安玖真的是窮得響叮噹的,想了想,就答應了,從此,墮天使之淚的神秘設計師就出現了。

一晃,八年過了,從開始到至今,花顏從未失信於她,而他們之間,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感情,但實際卻有一份誰都打擾不了的默契。

葉安玖很喜歡這份淡淡友情的默契,但卻不知道,這似乎對花顏並不好。

只要他一直這樣下去,他就永遠忘不了那個逝去的姑娘,這輩子都畫地為牢,不結婚,不生孩子,彷彿就準備孤獨終老一般。

艾達愛著花顏,她願意為他奉獻一切,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超過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子,可花顏不能這樣下去,他的心裡已經生病了,且病得很嚴重,尤其是這兩年,似乎有了『自殺』傾向,如果走不出來,她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相遇至今,葉安玖從未打聽過花顏的過往,她不是八卦的人,沒興趣去對別人的過去刨根問底,卻沒想到,自己好似出現在了錯誤的時間,將在黑暗邊緣掙扎的人直接拉入了黑暗。

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指,她其實並不是那麼喜歡畫畫,只是偶爾心血來『潮』才動動筆,可她的每一幅畫,最後竟然成了花顏的催命符?

不該是這樣的!

那一晚,葉安玖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安眠,直到下半夜才抵不過身體的疲憊沉沉睡去,而花顏則在他的房間裡,一夜到天明。

看到那一臉疲憊雙眼青黑的男人,葉安玖還有什麼不明白?為了做衣服,竟然連身體都不顧了。

艾達在一旁看著,心痛著,默默的遞給他一杯咖啡,然後幫他收拾。

葉安玖問過艾達:“你為什麼不勸勸他?還這般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