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這獨斷專行的態度著實讓袁尚不喜,因為袁紹之前喜愛幼子,所以河北基業的繼承人遲遲未定,但堂上共同議事的四人之中,逢紀、審配已經先後暗中表示效忠袁尚,所以他們一直是先草擬對策,再交由袁尚決斷,只有以剛直孤忠自居的田豐遲遲沒有表態,而且做起事情來也從不考慮袁尚的態度,似乎隱隱有支援長公子袁譚繼位之意。

袁尚手中握著軍書,眼『色』變幻,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在逢紀的示意下,勉強『露』出了笑容。

“咳,田公所言極是,治中就依照田公之言去處置吧。”

“諾。”

審配答道,恭敬退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看到審配這般做派,雖然建言被採納,但田豐還是『露』出了不喜的神『色』,只是礙於身份,哼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四人各懷心思、繼續議事,每隔半個時辰,就有專門待命的書佐入堂搬走處理完的公文,間或也有各曹的佐吏送來新的文書。

隨著日影漸斜,眼見著案几上堆積的文書已經處理完,上首的袁尚和逢紀交換了眼『色』,率先向三人提出告辭,要轉入內室服侍病榻上父親,逢紀、審配等人自無異議,當即起身恭送公子離開。

在袁尚離開之後,久坐多時、老軀痠痛的田豐也提出了告辭,只是這一次起身相送的審配、逢紀卻攔在了大堂門口。

“別駕留步!”

審配呵然笑道。田豐見到兩人行事異常,心生不喜,甩了甩衣袂。

“治中這是何意?”

“田公。”兩人之中卻是逢紀接過了話頭,他看著田豐,輕聲說道:

“如今河北形勢不穩、大將軍又病篤在榻,幕府不可一日無主,三公子素來敬重田公,所請之事無不應允,田公又為何故作姿態,屢屢拒人於千里之外。”

“逢元圖,你這是何意?”田豐眼中已有怒『色』。

“呵呵,元圖何意,都過了這些日子,田公難道還不明白,我等二人以為,三公子素來聰慧,深得大將軍喜愛,有雄主之姿,如今大將軍病篤,一旦長逝,當由三公子繼承河北基業!”

審配盯著田豐,赫然說道。

“大膽!廢長立幼,自古就是取禍之道。且不說大將軍尚在,就算一朝大將軍長逝,也得由長子繼位。三公子雖得大將軍喜愛,但長幼有序,豈可繼承大位,爾等若是強行為之,主少國疑,基業傾覆,你那們二人就是河北的罪人!”

田豐此時已經怒不可遏,他指著審配的鼻子痛罵,審配臉上也不禁變『色』,他咬著牙齒,過了一會才冷然說道:

“田別駕,三公子已然及冠,何來主少一說,明公之前就屬意三公子,如今雖然病篤昏『迷』,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別駕素來自詡孤忠,現下卻違命不奉三公子為主,莫非與青州早有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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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你審正南奉的又是誰人之命,真是大將軍的命令?還是這只是你與三公子的私下密謀罷了。”

“呵呵,田豐,你自視甚高,以為州中之事悉決於你,但這件事情,偏偏就不是你能夠決定的,三公子乃幕府眾人所推,你附議最好,不附議也得附議!”

“審配,你包藏禍心,縱然是大將軍對你委以重任,我今日也不能坐視你敗壞河北基業,走,與我去面見大將軍!”

田豐臉『色』漲紅,鬚髮怒張,想要上前拉扯審配,審配冷哼一聲,撇身避開。眼看著兩人就要橫生枝節,一旁的逢紀心中暗暗叫糟,他與審配、耿包等人眼見著袁紹病篤,冀州無主,都有意擁護三公子袁尚繼承基業,本想趁著郭圖、荀諶、辛評等人不在鄴城的時機,將州中名望最重的田豐拉攏到自己一方的陣營,可沒想到田豐、審配這兩個剛直耿介的河北重臣言語之間齟齬叢生,儼然要將之前密謀的事情鬧大了。

“且慢,且慢,田公不必動怒,大將軍如今還在病榻上昏『迷』不醒,我等身為人臣,又豈可再相互攻訐,驚擾了大將軍安歇。此事不過是我等私下之言,繼承基業之事,乃大將軍之家事,悉決於大將軍之口,非人臣可以置喙。待到大將軍病情好轉,長公子抵達鄴城之際,我等再一同前往拜見,諮詢大將軍的心意,如何?”

逢紀攔在了兩人面前,苦口勸道,田豐聞言臉『色』這才有所放緩,冷哼一聲,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審配不置可否,默然點了點頭,旋即轉身離開。逢紀見狀,陪笑地又想對田豐開口,但田豐卻是哼了一聲,毫不理睬,轉頭甩袖,大步離去了。

看著田豐筆直的背脊消失在視線裡,逢紀臉上漸漸收起了笑容,他低頭沉思,緩步走向了內院。

待走到袁紹的寢室前,之前離去袁尚、審配早已在門口等候,逢紀朝兩人搖了搖頭,審配沉默地低下頭,袁尚見狀咬咬牙,邁步就朝寢室內走去。

寢室內,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湯『藥』味道,袁尚微微皺了皺眉頭,但還是邁步來到了病榻前,恭順地跪下。

“阿母,大人今日可有好轉?”

袁尚恭聲對自己的後母劉夫人問道,衣不解帶、親奉湯『藥』的劉夫人聞言當即淚流如雨、啜泣起來,袁尚還待再問,病榻上臉『色』蒼白、昏『迷』多時的袁紹竟然微微睜開了眼睛。

“可是尚兒來了?”

“是,大人,孩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