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地的冬天,遠關寒冷,但一場肆虐過後,隨著建安五年的到來,它終究也要拖著尾巴黯然離去。 .

眼下,是處在冬季尾巴的日子裡。

趁著沒有下雪的白天,百人將王秘和姜謨帶著軍士卒、勞役出營,進入樹林子蒐集薪柴,兩人看著忙碌的勞役和巡視計程車卒,百無聊賴,任由胯下的坐騎咀嚼著地枯黃的乾草。

雖然西丁零、盧水胡掀起的『亂』事,引起了一些兵戈,但許多人還是沒有將這兩支叛『亂』的胡人放在心,至少在入涼的關西新軍,不少將士將這一次征戰當做了大型的會獵。

獵物,當然是那些叛『亂』的胡人。

只是可惜,一萬大軍花了一個多月,長途跋涉來到宣威,這場仗一直沒有開始。

反而是涼地層的將校、太守吵了起來。

武威太守張既主張儘早出兵,趁著冬季叛『亂』的胡人下一步謀劃未定和部落的戰馬多瘦弱無力之際,三校尉配合武威郡兵一鼓作氣,進剿都野澤的盧水胡,將叛胡首領伊健『妓』妾、治元多一打盡。

可是三校尉卻不願意讓麾下的人馬履霜踏雪,陪想要儘早掃靖治下的武威太守冒險,他們搬出安西將軍楊豐的前車之鑑,只願率軍前移到宣威城駐紮,防止攻佔武威城的盧水胡人南下抄掠,然後一邊與盧水胡的騎兵對峙,一邊耐心等待開春農忙,張既將那支會和他們爭搶功勞的郡兵解散回鄉。

返回張掖塞內,重新收攬龐德幾部殘兵的安西將軍楊豐默許了三校尉的軍事行動。

他剛率領兵馬平定了幾個羌胡部落的叛『亂』,深知寒冬作戰對軍士氣的影響和對漢兵戰力的削弱,唯恐三校尉帶著新軍冒險輕進,和自己一樣遭遇一場大雪鎩羽而歸,再次將重新趨向穩定的河西形勢攪『亂』。

與其讓他們在天寒地凍的雪天裡冒險進攻,還不如等到春暖花開之後,再十拿九穩大舉出兵進剿叛『亂』的盧水胡。

這倒不是楊豐對平定河西叛『亂』的戰事不著急,只是他內心深知,經過前面那一場鎩羽而歸的戰事之後,戴罪立功的自己,寧可穩妥耗時,也不能再出現一場敗績了。

高層決策的博弈對於王秘、姜謨而言遙不可及,但戰事遲遲沒有打響卻使得他們在軍的日子愈發苦悶。

發動戰爭,取得勝利,他們能夠踐踏敵人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大快朵頤敵人的食物乃至享用他們的妻女。

這是冬天的寒冷都不能熄滅的熾熱慾望。

可是現在,他們卻只能夠私底下抱怨著,率領軍計程車卒、勞役出營蒐集取暖、做飯的薪柴。

儘管他們都知道,軍也有不少人在私下慶幸著不用冒著冰雪去和能夠忍耐寒冷的野蠻胡人作戰。

“你說說,現下將軍、校尉、太守們都在想些什麼,幹些什麼?”

活動著藏在笨拙的鹿皮手套下的手指,王秘眨了眨眼睛,吹起鬍子,吐出白氣向姜謨問道。

雖說王秘出身涼地武宗子弟,可論起來頭,他身邊的姜謨才是真正的漢陽大姓出身。

姜、閻、任、趙四姓,作為漢陽的四大姓。在閻行平定雍涼之後,投效了驃騎將軍府,姜謨的從兄姜敘現下是涼州刺史賈詡的掾史,同族的姜冏、姜隱等人也在閻行軍效命。

“我哪裡知道這些大人物都在想什麼,只不過我知道,他們一定不用像我們一樣,大冬天的,還要出營幹這等費時費力的粗活。”

姜謨自嘲著說道。

“這倒也是。”王秘呵呵一笑,心有不甘地說:

“你說這種粗活怎麼總輪到我們兄弟的頭呢?”

“別抱怨這些沒用的,與其跟那些大人物,還不如看看現下,這不是還有人你的處境更加不堪嗎?”

姜謨努了努嘴,揚鞭指向樹林邊一個一邊拖著跛腿採集薪柴,一邊四下張望的軍苦役。

王秘順著姜謨的馬鞭方向,看清楚了穿著單薄褚衣的苦役,他嘴角不禁也掛起了笑容,問道:

“怎麼會是他?這才過了多久,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呵呵。”姜謨冷笑,“這平定叛胡有平定叛『亂』的方法,當苦役也有當苦役的門道啊。馬家怎麼說也曾經稱雄涼地一時,與曾盤踞安定的楊校尉也有些交情,這一次跟隨平叛的大軍出征,藉機撈點功勞,不很快能夠脫下那一身褚衣了麼。”

“這倒也是。”王秘『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譏諷地笑道:“可惜現在天寒地凍,仗也打不起來,看他這樣子,別說恢復昔日的名位,只怕還沒撈到功勞,自己先給凍死了。”

“你這話要是擺在以前,被馬家的人碰見,只怕私下免不了要挨一頓老拳。”

姜謨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被姜謨這麼一說,王秘的鬍子又吹了起來,百無聊賴的他內心也騰起了一股野火,不服氣地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