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的北方大戰,最終以河北單方面的剋制而迅速落下了帷幕。

攻取幷州的閻行軍隊,眼見盟友曹軍退兵南撤,河北大軍又新破了易京,揮師南下,不敢貿然進攻鄴城,同樣收兵止戈,轉而全力鞏固新攻取的太原、上黨兩郡。

只是三方經此一戰,都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手段,也對北方戰火很快又會重燃的形勢心知肚明,無不蓄勢以待,抓緊時間訓練士卒、積蓄糧草,以應對接下來臨時都可能在北方重啟的嚴峻戰事。

閻行一方,在酬功將校、犒賞士卒之後,他派遣徐琨、孟突等將校聯合南匈奴經營幷州邊郡,留下曹鳶、徐晃、馬藺、牛嵩等將鞏固太原、上黨、雁門等地,自己則率領張遼、鮑出等關西兵馬在入冬前返回了長安。

關西兵馬東征之初,為了保密軍情,沿途並沒有大張旗鼓,但此次返回途中,因為在戰場上對河北軍隊取得了幾場大捷,還順利攻佔了幷州,因此閻行下令露布報捷,讓立功將士作為大軍前導,以為榮耀。

待大軍抵達長安城之日,城外更是一片歡欣的景象,留府長史、京兆太守嚴授親率官吏幕僚出迎,更有吏士家眷簞食壺漿、夾道歡迎,裡裡外外都洋溢著大軍得勝而歸的歡樂氛圍。

馬超夾在得勝歸來的有功將士人群之中,心情與周圍得意、興奮的情緒大不相同,他心中五味雜陳,看著湧動的人群,猶如異鄉之人在看一場陌生的盛宴一樣,明明如此地接近,孤獨的感覺卻變得愈發強烈。

他下意識地放慢了馬速,並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未完全痊癒的左腿,鑿臺那場激烈的伏擊戰,給他的左腿造成了重創,雖然現下騎馬看不出來跟其他騎士有什麼區別,但一旦下了馬,走起路來很快就能夠被他人察覺到不一樣了。

幸好,付出慘重的代價,收穫也是豐碩的。雖然他沒有生擒淳于瓊,但主將曹鳶並沒有怪罪,將其列入首功之中,使得馬超在戰後,憑藉破陣和奪旗之功,被擢為新軍的軍中校尉。

在關西聚集、編練的新軍,乃是閻行最重視的一支精銳軍隊,其中的普通士卒很多都是從其他軍隊裡面抽調來的什長、隊率,能夠被拔擢擔任新軍的校尉,儼然是一躍成為了關西將校中的一員新秀。

只是此時的馬超,並不關心這些,他只想要知道,何家那邊的承諾是不是有了變故。

這幾個月來,他在戰場上寫給何娥的信,一直都沒有迴音,這讓他的內心充滿了不安。

眼下回到長安,謎底也隨即浮出了水面,何娥兩天後要出嫁了!

迎娶的不是他,而是一位叫做嚴象的將軍府掾史,他的那些書信沒有送進何府,在府外就被原封不動地退回到了馬府之中,而馬騰就一直悶聲不響地壓下這些退回的信件,沒有提前告訴馬超一聲。

得知了事情原委後,馬超沒有去將軍府參加慶功宴,也沒有跟隨馬家的人返回家中,更沒有在這個時候趕去何府,他返回軍營卸下了甲冑之後,就獨自一人策馬離營。

馬岱擔心他的情況,一路尾隨,馬超發覺後也沒有阻止,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相繼拍馬來到了城中北市的一處酒旗飄飄的酒肆門前。

閻行治下頒行禁酒令,除了少數幾處酒肆能夠供應官釀的酒水之外,其他食肆都沒有酒水供應,而長安城北市的酒肆恰恰好就是這少數的其中之一。

馬超翻身下馬,繫好了自己的坐騎,進到酒肆之中,點了一些酒肉,就靜靜坐著,停留在門外的馬岱見狀有些尷尬,他知道馬超是在等待自己入席,只好也繫了坐騎,硬著頭皮走入酒肆之中。

“大兄——”

“坐!”

馬超指了指一旁的蒲席,簡單說了一個字後,就開始提起箸匕,旁若無人地飲酒吃肉。

入席的馬岱只好相陪喝了幾口悶酒,然後才試探著說道:

“大兄,這樁事情,伯父沒有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戰場上,生死皆在一念之間,最忌心神不寧——”

“好了。”馬超伸手製止了馬岱的話,他冷笑著問道:

“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馬家好?”

這——

馬岱一時語塞,沒有反應過來。在他的印象裡,為了馬家好,不就是為了各人好嗎?

但馬超沒有跟他糾結這個問題,他又問道:

“如果在涼地,你鐘意的女子被人搶去了,你會怎麼做?”

這——

馬岱久久沒有回答。他知道,如果是在胡風漸染的涼地,自己鐘意的女子被人奪去了,那作為一個昂藏漢子,必須是需要前去與對方決鬥,將自己的女人搶回來的。

如果不去,那這個男人,就不能算是一個漢子,會被周圍的其他人嗤笑,也沒有女子願意再下嫁給他了。

“大兄,這裡不是涼地,是長安城啊!”

馬岱沉默了許久,終於開聲。結果馬超呵然一笑,放下了箸匕。

“對我來說,丈夫的膽氣都丟了,在哪丟的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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