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郡,華陰城。

朱纓將袍、相貌威嚴的段煨站在城頭上,看著城外不遠處的兵馬排成一條長蛇,謹慎地繞城而過,每一段行進計程車卒間,都有一隊輕騎護衛在外側,專門戒備城門方向,防止城中的守軍突然衝殺出來。

“疾如風,徐如林,這領兵的甘陵,倒也算是個知兵之人,難怪牛輔的這些兵馬,最後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段煨看了城外繞城而過的兵馬許久,也沒有發現可乘的破綻後,反而笑了出來,悠悠說道。

聽了段煨的話,他身邊的軍吏有不明白的,不禁出聲問道:

“中郎將,這甘陵雖說也是知兵之人,但若是我軍出城襲擾,阻其行程,等其求戰不得,撤退難行,然後俟其人馬睏乏之際,再率兵突擊,未嘗不能一擊制敵。”

“話雖如此,但這種做,除了折損我等的兵馬,還能夠得到何等好處?”

被段煨一反問,那名出聲的軍吏頓時啞口無言,他猶豫了一下後,才繼續說道:

“可若是就這樣任由這甘陵帶兵離去,只怕日後朝廷追究下來,我等難逃罪責。而且也會折了中郎將的威名,讓甘陵這等無名小卒,小瞧了我等駐紮華陰的兵馬。”

段煨冷然一笑,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眼下這局勢,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至於甘陵,我今日放其離開,他若是稍有見識,定然明白其中的深意,又豈敢小瞧於我,若是其人是愚笨之人,就算我放過了他,憑他這點兵馬,進入三輔也是死路一條。”

華陰城外

甘陵駐馬在一處山丘上,眺望著華陰城上的守軍動靜。

只見城上的守軍防守嚴密,旗幟鮮明,但卻遲遲無出城邀戰的意思,眼看著自家的歩騎已經走過了七八成,甘陵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徹底放了下來,真正確認了城中的段煨沒有出兵攔截自己兵馬的打算。

“傳令下去,華陰境內,軍士沿途不得擄掠民眾,務必全速透過,不得滯留。”

···

弘農郡,澠池。

“砰!”

黑麵濃須,身上還帶著連日趕路的風塵的郭汜,狠狠地往面前的案几捶了一拳,臉上的刀疤也跟著抖動,他站起身來,口中罵罵咧咧不斷。

“這胡赤兒、甘陵二人,當真是我涼州兵馬的罪人,這陝縣的兩萬強兵,竟然就這樣敗光了!”

郭汜脾氣暴躁,當著人前,不好直接明言,謾罵自己的主將牛輔,只能夠將怒氣灑在襲殺牛輔的胡赤兒,帶走大數兵馬的甘陵身上,他口中罵罵咧咧,尤不解氣,瞥了兵敗來投、站立不安的董承一眼,口中譏諷地說道:

“虧得我等在中原浴血拼殺,攻下諸多郡縣,卻抵擋不住奸人作祟,後院起火,不得不放棄了那些連番苦戰攻下的城邑,冒險從關東那些太守、刺史的眼皮子底下撤軍,連日行軍,不敢言累,可眼看就要抵達陝縣,這陝縣的大軍竟然又敗滅出逃,真不知你等領兵之人,這仗是怎麼打的?”

郭汜譏諷質問董承,五大三粗的董承在暴戾驕橫的郭汜面前,像個怯弱的小孩一樣,只能唯唯諾諾,不敢放聲。

他實在也是有苦說不出,胡赤兒假傳軍令,他又被甘陵的話語所迷惑,造成用兵遲疑,最後胡赤兒一意孤行,被甘陵用兵大敗,董承孤木難支,也慌忙帶兵撤走,之後城中大亂又被甘陵捷足先登,董承自知不敵,只能夠東逃,投奔領兵西歸的三校尉。

一路坎坷,可到了澠池,還是要受到郭汜的質疑刁難。

“好了,事已至此,再追究也無益於事,還是都靜下來,想一想接下來如何行事吧!”

李傕看著暴躁的郭汜,終究還是出言,制止了他繼續發飆。

郭汜又瞪了董承一眼,這才重新落座。

“董司馬,你也入座吧!”

李傕朝董承揮了揮手,董承感激地行了一禮,這才小心翼翼地來到末席入座。

“太師身死,長安諸將死的死,逃的逃,我涼州的兵馬被盡數葬送,如今牛中郎將又死於奸人之手,陝縣的大軍也分崩離散,我等還能有何出路?”

坐下之後的郭汜氣餒地嘟囔道,不過他很快又抬起眉頭,躍躍欲試地說道:

“要我說,我等剩下的這點兵馬,若是再西進,定是死路一條。長安朝廷也無需派兵征討,只要扼守險要,我等軍糧不濟,耗也要被耗死在這裡。”

“不如徑直在這裡將兵馬解散了,眾人各自潛藏行跡,逃回涼州去。如今涼地以韓遂、馬騰等人為雄,朝廷的號令在那裡也難以推行,我等到了涼地,還不是依舊可以招兵賣馬,佔地自立,總好過這樣等死強吧!”

郭汜說起自己的看法,越說越來勁。他這一路上走來,也不是純粹地埋頭趕路,而是間或地思考自家的後路。在他看來,如今長安、陝縣的涼州兵已經敗亡四散,再談什麼西進,反攻長安已經是愚不可及的事情,乾脆眾人原地解散兵馬,各自隱藏身份姓名,逃回到涼州去,事情依舊大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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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連韓遂、馬騰這些當年的手下敗將都能夠在涼地割據一方,他和李傕等人若能回到涼州,重新招兵買馬,聚集實力,未嘗不能夠也割據郡縣,稱雄一方。

郭汜心中如是想。

聽了郭汜的話,在座的人大多都面露認同之色,長安、陝縣的西涼兵已經敗亡,他們成了無處依存的一支孤軍,可謂是前途一片慘淡,此時軍無戰心,眾人心存膽怯逃遁之意,郭汜的話儼然是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

李傕看著在座眾人的表現,臉上蒙著一層陰翳,鼻翼的兩道法令紋微微抖動,卻沒有立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