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的秀髮梳洗成垂鬟分肖髻,身上的褶裙以素裳為底,藍色雲紋為衣飾,清眸皓齒,容顏豔麗。看向閻行時,含著淡淡的笑意,一抬手,一舉足之間,煞是醉人。

閻行看到這個女子,腦海中模糊的記憶,一下子也變得清晰起來,那名剛剛驚呼的大奴,不就是在右扶風時,牽著駿馬照夜白送過來的那個大奴麼。

而眼前這個女子,就是那個在荒原上被潛入三輔的己方所救,爾後又用巧言破解閻興的刁難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麼!

往日的回憶一點一滴,就像是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一樣,慢慢泌入閻行的腦海中,讓他將當日那一幕策馬贈言,素裳旖旎的情景重現出來。

閻行握著韁繩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他想了想,又下令己方這些突然停下的兵馬先往城北的城郊空地紮營,而自己則帶著少量親兵留了下來。

···

“闊別日久,今日偶見,君之風姿,卻是更勝往昔啊!”

那女子也不羞澀,看到閻行將兵馬調離後,又親自留了下來,就知道他想要見自己一面,也輕移蓮步,隻身單人,不帶奴僕,向閻行走了過來。

閻行聞言笑了一笑,讓親衛散開拱衛在遠處,空出一片地方來,讓自己和這個女子獨自相處會面。

等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閻行才笑著接話說道:

“戎馬之人,苟全性命於戰陣之中,已是萬幸,哪裡還談得上什麼風姿,倒是君,右扶風匆匆一面,君之辯才急智,在下依然常記於心,而再見時,不料君已是女兒之身!”

說起右扶風那一趟遭遇,既有驚險,也有奇遇,女子也掩嘴一笑,莞爾說道:

“君之贈言,我也常記於心,‘天下紊紊,各自愛,餘亦從此去也!’君之眼光,可謂卓絕於世,卻不知看出了這天下的局勢,可又能料到我等今日會在此地相見!”

閻行灑然一笑,還真讓這少女的玩笑話給說中了,他確實是能夠先知這天下的大勢,但卻猜不到自己和她會在這個地方以這樣一種偶遇的方式重逢。

中平四年時,自己帶著甘陵、馬藺等人潛入三輔,為了趕在入冬大雪封山前,回到隴縣去,於是在趕路的荒原上,遇見了這個少女。如今時間一晃,過去了四載,還是趕在入冬前的路上,自己在聞喜這個地方遇上了少女。

聞喜原是秦時的左邑之地,乃是漢武帝於此喜聞平定南越的戰事後,才轉而欣喜命令為“聞喜”的。

如今,閻行領軍路經聞喜,同樣也遇上了一樁令他悄然開懷的事情。

閻行沒有去接少女對他眼光預測的話頭,而是轉而問道:

“昔年匆匆一別,來不及詳談,娘子既是裴家之人,卻不知裴家巨光公,乃是娘子何人?”

巨光,是如今聞喜裴家家主的裴茂的字,此人乃是漢室老臣,故而閻行以公尊稱。

少女笑了笑,也不隱瞞,口中說道:

“正是家翁!”

聽到少女的回答,閻行頓時明白了,原來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是裴家的家主之女,難怪自己初次見她之時,就覺得她不僅舉止端莊知禮,而且又不與人生疏,敢情是大家閨秀,士族裴家之女啊。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少女看他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之後,面有所思,就笑著發問。

“既然我都告訴你,我的出身了,那你是不是,也要自報家門啊!”

聽到少女的俏皮發問,閻行苦笑了一下,眼下雖然裴家還沒有壯大崛起,但他的家門,金城閻家,就是邊地一武宗豪強,又哪裡比得上河東士族裴家呢。

少女的眼光明睿,她立馬就看出了閻行笑容背後的含義,知道他並非名門望族出身,她又連忙接話說道:

“你且等等,像你這樣直說,未免無趣,先讓我來猜一猜,你看我猜不猜得準!”

“好!”

閻行聽到少女的話,也覺得有趣,正想要聽一聽她是這麼來猜自己的出身。

“恩——”

少女聞聲裝作一臉沉思的模樣,擺動螓首想了想,才雙眸一眨,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