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眼下正逢亂世,走南闖北的商賈有不少都是習有武藝、身手矯健之人,像這種北地馬商就更是一個高風險高牟利的行當,雖然戰馬從草原胡人部落販賣到中原地區,往往一匹戰馬就能夠獲利幾倍到十倍,但是沿路上的馬賊、剪徑的賊寇,都是謀財害命的兇殘之輩,不是真正的狠角色,是很難真正透過販賣馬匹起家的。

但這個閻君又豈是一個單純的馬商狠角色,他身上那種淵渟嶽峙的氣勢絕不尋常,戲志才也見過不少走私販賣鹽鐵的商人,他們或許滿臉橫肉,兇相顯露,但身上的氣勢卻不過是爭強鬥狠的兇戾之氣。

而這位閻君,身上的氣勢,從容淡定,乍看去,不覺深淺,但就如同一堵高山、一潭深淵一樣,令人心安的同時,也不由得在心中油然產生一股敬畏之情。

兩人各懷心思,但口中殷勤的話語卻沒有停下,三個人前後進了戲志才家的屋中。

看到有客人進到屋中,戲妻也連忙過來和劉喬和閻行見禮,並親手奉上熱湯,閻行看她雖然布裙荊釵,但容貌清秀、賢淑知禮,想起劉喬說過,戲志才家中有一位賢妻,心中不由也對這一位願意陪戲志才這等困頓不得志的窮士一起捱苦日子的女子心生敬意,也不敢怠慢,對於她親手奉上的熱湯,連忙伸手接過,出言道謝。

戲妻知道自家夫君和這兩位客人還有話要談,而且按照以往的習慣,他們也會在屋中博戲飲酒直到入夜才散去,所以她奉上熱湯之後,就帶著要縫補的衣物,退出到院子去了。

戲志才看到妻子退出去之後,也轉而看向劉喬、閻行兩人,雖然劉喬多帶了一個友人過來,但他聰慧明智、性格灑脫,家中又無一餘財,也不怕兵荒馬亂有人心生窺覬,當下就一手接過劉喬手中的食盒,一邊開啟一邊出言說道:

“劉子高,你不是說要去雒陽城販賣貨物麼,怎麼又變成了在軍市之中廝混了,莫非是行商不利,將貨物都賠了一個精光,還欠了滿身的債,只能躲到軍市之中避禍了。”

戲志才與劉喬也是熟悉的友人,對於揶揄劉喬的行商,他也是信口拈來,毫不見生,同時對著上下三層的食盒,每開啟一層就嘖嘖稱讚說道:

“胡餅,這香味,我多久沒聞到了,咦,還有狗肉,太好了,這些日子兵災四起,城中糧價飛漲,我可是一連吃了大半個月的糟糠野菜果腹,就差和夫子一樣,三月不聞肉味了,啊!竟然還有酒,還是竹葉青,這可真是要解我口頭之饞了。”

戲志才快速將食盒中的酒肉擺到屋中榻上的案几上,口中說個不停,又連忙拿來木椀,盛了三枚胡餅和一些狗肉,就又快步跑到院子去。

看著戲志才跑來跑去的樣子,劉喬會心一笑,但瞥見身邊閻行審視的眼光,臉色又瞬間垮了下來,他輕聲跟閻行說道:

“閻,閻君,志才與其妻甚是恩愛,其妻為志才受了不少苦,志才心中最惦記就是其妻。我等以往與志才在屋中飲酒博戲,志才常常怕其妻在屋外受凍捱餓,每每都要先盛上吃食送到院子外,才會重新返回屋內,次數久了,我等友人,也就以為常事了。”

閻行聞言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不由在心中暗道,沒想到這個戲志才倒是一個多情種。

戲志才返回屋中之後,就變得笑嘻嘻的,一片隨意浪蕩的模樣,他笑著拿出博具,口中說道:

“兩位,是要先博戲呢,還是先飲酒?”

劉喬看了一眼閻行的眼色之後,才重新看向戲志才說道:

“志才,這酒肉既然都已經擺上榻了,我等還是邊飲酒邊暢談吧。”

“也好,那子高你先就說說,你怎麼跑到軍市之中混跡了?”

戲志才也不在意,隨手就丟下了博具,跳上榻上和兩人對坐,案几上擺好了酒肉,木椀、箸匕還有酒盅也都已經備齊,戲志才口中問著話,自己已經先舉起倒滿美酒的酒盅,向兩人敬酒,然後就急不可耐地就將美酒送入口中,隨著酒水湧入腸胃之中,戲志才的臉色也漸漸透出一抹血紅色,他搖頭晃腦,大呼痛快。

而劉喬聽到戲志才問起自己在軍市中混跡的事情,他臉色不由又有些尷尬起來,更重要的,有閻行在,他也不能夠按照實情來說啊。

閻行看著一副酒徒模樣的戲志才,若有所思,他知道劉喬在猶豫如何作答,就主動先開聲答道:

“劉君聰慧,軍市之中,商賈皆是想要以貨物販賣牟利,而劉君卻是以駔儈一職從中漁利,既避開和諸多豪商爭利,又能夠廣結善緣,這等人棄我取、人取我與的手段,卻是和戲君指點的范蠡之學隱隱相和啊!”

戲志才聽到閻行又說起自己指點過劉喬的范蠡之學,頓時就哈哈大笑起來,滿手油膩地抓著狗肉往嘴裡塞,口中含糊不清說道:

“什麼范蠡之學,不過就是我胡亂聽來的幾句市井流言罷了,我就是一陽城酒徒,嗜酒爛醉終日,自己都難得清醒,哪裡還能夠去指點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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