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時前,遇著個他一直知道,卻從來沒見過他的人,就連他當年出了那樣大的事情,也沒來看過他的那個人。

他應了邀請,在咖啡廳,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她的話:“你就從來,沒覺得對不起我嗎?”

她攪動著咖啡:“你不懂,那個時代,高考是最好的出路,誰也不會料到後來時代會怎樣發展,所以,但凡有了機會,是不會有人甘願放棄的。我自然也一樣。”

“我考出來,卻是第二年的事了。”她說。

趙保國明白她未盡之意,可心裡頭,卻怎樣都不舒服,人家當母親的,都是為孩子盡心打算,而她呢?卻只顧自己的前途。

當時的趙保國,還是滿心仇恨的,無論想什麼,都不會往好的方向。

只一心偏激:“所以,你進了城,就把我拋棄了。”

“就只有那一個兒子,一個家,從來不把我當回事吧?”趙保國表情冷漠:“算了,往事也沒什麼可說的,我只問你一件事,你要還顧著半點情份,就實話告訴我。”

她沉默了半晌:“你問。”

趙保國忍不住就問了,當年他入獄那件事情她知道不知道。她說知道,對於沒去看他的事情並沒有說法。

趙保國忍了,又把自己埋在心裡十八牛的猜測,說出來,質問她是不是真的,又質問她知情不知情。

她承認得十分痛快:“是有這麼一件事情,不過你弟弟又不認得你,一向都老實,當初想是個意外。”

趙保國扯了扯嘴角,沒跟她爭論,反正,又什麼好爭論的呢,她沒把自己當成兒子過。

“那你今天來,找我做什麼?”這麼多年,不見她來看看自己,現在,反倒來了。

趙保國心中警惕,莫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叫人發現了端倪。

果然她說:“是有事情。”

“我知道,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頭,可這跟你弟弟,其實是沒關係的,當初那件事情,只是個意外而已,你現在好容易出來,不好生陪著你爸,怎麼還想不開做什麼?”

她知道了。

趙保國沉默著,他並不覺得,那是意外。

可沒法說,畢竟,這沒證據,而且,就算有證據,她會信的,也不是自己。

“行了,今兒就到這兒。”她起身離開:“不管你怎樣誤會,到底我還是你媽,雖說這些年沒養過你,當年我選擇生下你,而不是流掉,你總是欠了我生恩,不求你如何報答。只求你別怨恨到你弟弟頭上,你要怨,就怨我這個當媽的,我都受著。”

對他,你倒是慈母。

趙保國嘲諷著想。

她說了完這段話,便離開了。

趙保國在咖啡廳坐了許久,才離開,回到出租屋,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拿出來擺在床上,愣愣的看了許久,又收起來。

第二天,就直接回了老家的小縣城。

趙二牛確實是病重了,哦不是,確切的說,應該是到了大限了。

他不想沒在醫院裡,一直鬧騰著要回老房子。

趙保國忙裡忙外,端屎端尿的伺候著,看著他爹明明才出六十,就滿臉皺紋,一頭銀絲,心裡好生酸楚。

他怎麼就沉浸在自己的仇恨裡,沒看看自己的爸爸,已經這樣老了呢?

心中的戾氣漸漸的被消磨,趙保國順著他爸的意思,搬回了村子裡,住在老屋。

每天伺候著,陪伴著,兩個月下來,就練出了一手廚藝,當然了,好不好的,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時間不多了,他是不肯離開他爸半步的,天天都在家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