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忌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房間裡的竹窗半開著,湧進來冬天冷冽的寒風,山間溪流的潺潺聲,還有若隱若現的琴聲。

陳無忌走出門外,琴聲清晰了許多。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小小的峽谷中,靠著澗水搭了四五間木屋。不遠處有一條窄窄的瀑布,像匹輕盈的白紗掛在懸崖上。

這瀑布遠遠沒有木龍山的通天大瀑布那麼聲勢浩大,別有一種委婉之美。瀑布腳下十丈左右,有一整塊石頭被鑿成了琴臺的樣子。

沐栩就在這石臺上彈著琴。風吹水簾,幽谷迴響,望之如仙女在瑤臺奏樂。

陳無忌腦海蹦出了兩句前人的詩: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他在溪邊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下,認真聽沐栩的琴曲。

初時還得在風聲與水聲中捕捉琴聲的旋律,慢慢地開始覺得風聲與水聲是在和應琴聲,再聽上一會,哪還聽得到什麼風聲水聲,天地間只有琴聲迴盪。時而迂迴,時而高昂,時而切切如私語,時而嘈嘈如急雨。最後,琴聲嫋嫋停歇。陳無忌覺得天地間都靜了一靜,心神恍惚,過了好一會才又重新聽到風聲水聲以及塵世間各種的聲音。

他為之讚歎,大力拍著手掌,“能聽小栩一曲,幾疑身為天上人!”

沐栩雙手壓住琴絃,“無忌師兄,你可算醒來了。”

陳無忌用手掌搓著臉頰,“你們鳳凰谷的米酒,後勁真是大啊。”

沐栩格格笑著,神態可愛,“我看是師兄你的酒量太差吧!”

陳無忌道:“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我這個人喝醉了愛吹牛。”

沐栩收起木琴,從溪邊走過來,笑嘻嘻地看著陳無忌,“奇怪的話倒沒說,只是託我幫你辦事而已。”

陳無忌扶住額頭,“慘,難道我叫你幫我寄信了?你不會真寄了吧?”

沐栩仰頭看了看天色,“以我們鳳凰谷特訓過的信鴿的腳程,這時候應該快到洛州地界了。”

她望著呆住了的陳無忌慷慨陳詞,“助人為快樂之本,更何況是師兄的委託。所以我是用了八百里加急的通道。放心,三公主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你的信呢。”

陳無忌無言以對,雖然他知道沐栩是鳳凰谷內蒐集和分析情報的負責人之一,知道某些事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內心深處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他和三公主之間有曖昧不清的關係了。

哎,算了,算了。好歹她一個公主也寄了兩封信來給自己,自己回一封信是合乎常理的。禮尚往來嘛,我雖然是個江湖人,但也是講禮數的啊。

正在他患得患失之際,葉瀟瑤與當麻有說有笑地走過來。一夜之間,這兩人好像變得非常熟稔。

葉瀟瑤嫌棄地看著陳無忌,“三碗就倒,丟人現眼!”

陳無忌漲好了臉,“那叫三碗嗎?你以為我傻啊,明明是倒了整整一罈。”

當麻笑吟吟說道,“好啦,無忌不要在意。我們谷迎客酒向來如此。你雖然醉了一夜,但那酒裡也放有不少藥材的,對你的身體是大有裨益。”

陳無忌見主人家出了聲,便不再分辯,對著當麻拱拱手。

葉瀟瑤白了他一眼,“有禮貌點。當麻長老是特意來為你把脈的。你可知當麻長老乃是鳳凰谷醫術第二人。”

陳無忌趕緊正正衣襟,恭恭敬敬地行禮。

儘管內心裡有些奇怪這個當麻長老似乎在江湖上名聲不顯。不過轉念一想,能在鳳凰谷排上第二名,如此出色的醫術,放到天下間也理應是江湖第二聖手,僅次於蝶鶯谷主。

當麻示意他在石頭上坐好,伸出兩根手指搭在陳無忌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