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沙關城內的東南片是市集。富有冒險精神的中原商人想要到西域做生意,必須在此落腳,領取令牌後才可繼續西行。

這一帶原來用於安置無家可歸的老弱傷殘退伍士兵,所以都是些私自搭建、雜亂無章的小房子。後來西域戰事平靜,越過沙漠而來的大膽商人帶來了商機,這些房子紛紛改造成客棧和倉庫。也有一些商人為求安穩,不想與西域人打交道,就在這裡叫賣,販賣一些特意從中原帶來的各地特產給守城將士。久而久之,這裡成為緩解思鄉愁緒,人間煙火味最濃的市集。

在這喧譁雜亂之地中,一棟兩層的木樓顯得鶴立雞群。

這是全城唯一一間酒樓,也可以說是專門為八大門派弟子提供膳食的地方。因為守軍只為門派提供駐地宿舍,不提供飲食。門派弟子來到這就沒幾個願意自己動手煮飯的。這裡就成了唯一可去的地方。

這間酒樓叫煙雨樓。

陳無忌坐在窗前,望著樓頭那支微微晃動的酒旗上斜斜歪歪的三個大字,充滿不解,“你說,這個破飯店怎麼就叫煙雨樓了?”

在那遙遠的幽州,紅袖坊的所在地,臨安城,那裡有一間富麗堂皇的煙雨樓。

十里荷花,山色空濛,撐傘走過石板路,更上層樓。這樣的景色,才配得起煙雨樓這三個字吧。

大漠黃沙,不毛之地,這種地方也起個煙雨樓的名字,難免有名不符實之感。

對面的宮生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你得去問掌櫃的。”

坐在陳無忌旁邊的易無期一邊剝雞蛋,一邊說道:“下面那個總是樂呵呵,頭髮鬍子都白了的老頭嗎?那老頭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

同一張桌子的濼洛笑道:“我想起一個朋友說過,只要心有風帆,就算呆在小池塘裡也可以覺得身處大海。”

這時距離那夜的激戰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陳無忌的傷勢已無大礙,除了面色稍顯蒼白外,看起來和他以前沒什麼變化。

他齜牙咧嘴地泯了一口淡而無味的水酒,“濼師妹,阿澤現在怎麼樣了?“

楚洛澤被救回飛沙關後,繼續昏迷了三天三夜。濼洛用盡了各種手段也無法喚醒她,飛鴿傳書給宗門後,正要把她送回鳳凰谷,她自己醒過來了。

醒過來的楚洛澤精神恍惚,像變了個人一樣。陳無忌來探望她的時候,問她到底看見了木盒裡的什麼東西。楚洛澤立刻又露出驚懼莫名的表情,什麼都不願意說。陳無忌自然不忍再追問。

更可怕的是,楚洛澤的武道境界竟然下跌了,從三品中階降到了四品中階。這對楚洛澤的打擊可想而知。

濼洛神色跟著變得黯然,“師姐為了恢復境界,一直躲在房裡用功,不肯出來。”

陳無忌嘆了口氣,“練功也好,免得胡思亂想。希望她早日康復。”

正說著話,木板樓梯傳來吱吱嘎嘎的響聲,有人走了上來。

不知從何時起,這煙雨樓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就是隻有門派嫡傳弟子才可以上二樓用餐,其餘的門派弟子無論立了多少戰功都只能在一樓大廳用餐。

眾人扭頭看去,上來的是紅袖坊那兩位,走在前頭的是蘇念璇,她今天穿著一條天藍色長裙,襯得她的氣質更加素雅出塵。

她一走上來,就讓人如沐春風,身處簡陋的酒樓中也有蓬蓽生輝之感。

相比之下,跟在她身後的沐曉韻顯得毫不起眼。高高瘦瘦,若不是背上的兩把長劍為她增添幾分英氣,看起來就像營養不良的黃毛丫頭。

蘇念璇直直地走過來,“真巧啊,搭個臺可以嗎?”

陳無忌笑得很開心,“歡迎啊,我最喜歡美女來搭臺了。”他朝易無期使了個眼色,易無期惱怒地把剝好殼的雞蛋往他碗裡一塞,嘟著小嘴起身坐到濼洛旁邊。

蘇念璇倒也大方,也不避嫌,施施然坐在陳無忌旁邊,“無忌師兄,身體沒什麼大礙了吧。”

陳無忌舉起酒杯,豪放地一口飲盡,“些須小傷,不礙事。”

沐曉韻也坐了下來,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二樓,“雞妹在當值嗎?怎麼不見她?”

陳無忌一拍腦袋,“一直忘了問,我那大表姑怎麼就有這個外號了?”

眾人鬨然而笑。易無期直笑到彎下了腰,“師兄啊,你知道嗎?你師傅和傲大小姐,呸,是雞妹小時候練劍的第一個對手是什麼嗎?“

“是一隻天火山莊的老母雞!”

“從此莊主就把她們兩姐妹叫做雞姐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