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忌看著蘭斯不見了蹤影,才輕輕咳了兩聲,盤腿坐下,運轉內息調節身體。

過了半個時辰,自覺身體已無大礙,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關節,先走到那匹馬的屍體旁。看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紅眼睛,他泛起內疚之情。

“夥計,對不起啦,沒能照顧好你。”

陳無忌從馬鞍上拿起自己的包袱背到身上,皺著眉看看漸漸西墜的烈日,走到一邊搜尋了半響,撿起乾癟的水袋,又來到馬屍旁。

“夥計,你還得幫幫我,不要怪我啊。”說著他抽刀插進馬屍頸間。拔刀的瞬間,鮮血噴了出來,陳無忌急忙把水囊湊過去,裝了滿滿一袋馬血。

陳無忌看著被馬血弄髒的衣袖,無奈地搖搖頭,強忍住心裡的不適。抬頭辨了辨方向,提著刀往西方慢慢走去。

耽擱了這麼一陣功夫,正是午後時分,沙漠上溫度最高的時候。陳無忌一邊走,一邊調整呼吸與腳步的節奏,只有實在酷熱難耐的時候,才淺淺泯一口馬血。腥氣入喉,令人作嘔,他張大嘴巴,大口吸氣才壓制住上湧的噁心感。殘留在嘴唇上的馬血很快被曬乾,用手剝落的時候,讓他覺得自己的嘴唇好像脫了一層皮一樣。但是比起在沙漠中脫水的可怕,這樣程度的折磨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陳無忌心裡盤算著,這裡大概正好處於玉門關與飛沙關的半路,無論往那邊走,都有一百多里的距離。既然如此,當然是走去飛沙關和眾人會合才是上策。路途遙遠,他不敢施展輕功,只能保持速度慢慢走著。每隔一段時間,還得靠太陽來判斷方向,以免偏離西方太遠。

也不知道翻過了多少座沙丘,踏盡多少黃沙。一袋馬血被他喝得七七八八了,內心的飢渴感非但沒有退減半分,還越來越熾熱難耐。好在這時候太陽下山了,暮色籠蓋大地,從未停歇過的熱風也柔和了很多。

陳無忌嘆了口氣,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麼渺小,他顯然低估了大沙漠的可怕程度。他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掙扎了半響才坐起來。身上的黑色長衫,原先光彩照人,如今汙跡斑斑,有血痕,有汗印,有泥跡。一張俊臉也邋邋遢遢,和叫花子沒什麼兩樣了。

陳無忌內心下了一個決定,咕嚕咕嚕把水囊裡的馬血一喝而光,揚手把水囊丟得遠遠的,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去撿起它了。他用手掰動雙腳成打坐的姿勢,氣沉丹田,運轉周天。殘酷的環境中,生存的壓力下,加上與蘭斯勢均力敵的一戰,他隱隱感到自己的武道境界有突破的趨勢。

陳無忌沉浸在內功心法的運轉中,沙漠的夜來臨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如今他的身體狀態恢復到了巔峰狀態,但他知道這種狀態在高強度的行走中維持不了多久。不過對他有利的是沙漠的夜晚比白天涼快許多,不用與高溫對抗能省下不少力量。照推算離飛沙關只剩下幾十裡的路程了,他打算一口氣走過去。

陳無忌長身而起。目光堅毅地踏步而行。

就在這時候,他隱隱聽到了風鈴的聲音。陳無忌愣住了,停下腳步,閉起眼用心聆聽。夜晚的沙漠是寂靜的,他聽到了風過沙丘的聲音,聽到了沙石滾動的聲音,甚至聽到了不知名蟲子爬行的聲音。

“叮,鈴鈴。”

這次不會錯了,是駝鈴聲。陳無忌驀地睜開眼,精光四射。淡淡的月光曬下清輝,大漠泛起一層灰白色,連綿起伏的沙丘像巨龍盤踞。

陳無忌定定望著前面的沙丘,感覺聲響越來越近,不由緊握刀鞘。

隨著聲響越來越近,一道人影漸漸出現在沙丘之上。他戴著寬邊斗笠,柱著禪杖緩步而來。那清脆悅耳的聲音正是系在禪杖頭上的兩個小鈴鐺發出。

難道來人是個和尚?

為何會有和尚出現在此地?

陳無忌心中泛起諸般念頭,定定看著那道人影走近,直至在自己面前十步停下。

從那人斗笠邊沿垂下的薄紗無風自動,露出一張鬚眉皆白的蒼老臉龐。陳無忌頓時感到有一雙銳利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卻聽那老人用十分平和的聲音道:“你是木龍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