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魚(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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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嚴茉茉除錯絃音的時候,華若凝跳下竹椅,跑到她身邊的小板凳上坐好,腦袋靠在嚴茉茉的身邊,微微合上眼睛。
絃音除錯好了,嚴茉茉將琵琶小心地在腿上擺好,閉目凝神,沉思片刻,隨即左手按音,右手的五指輕輕地撫摸過琴絃,細細碎碎的琴音便如泉水一般叮叮咚咚地湧了出來,陶醉了一晌的幽靜和美好。
於是等著華子衿和鄧楚從長寧街的午市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師徒倆,目瞪口呆地看著院子裡擠在一起的三個人,嚴茉茉端莊地坐在殷赫和華若凝的中間,小心翼翼地不讓琵琶碰到華若凝靠在自己膝蓋上的腦袋。殷赫雙手抱在一起,身體微微向嚴茉茉這邊傾斜著,就好像他已經很多次靠在嚴茉茉的身上,又被她無聲地推開罷了。一大一小兩個瞌睡蟲的口水都拉得老長,看上去倒像是無差別的一對父女。遠遠看去,三個人就好像是幸福的一家一樣。
鄧楚還在一邊感嘆著歲月靜好,感嘆著這麼一個溫柔嬌弱的年輕師奶,居然把華若凝這麼個小皮猴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而華子衿在一邊看著這彷彿一家三口共度美好午後的畫面,忍不住在心裡感到一絲委屈:明明這是我家,你們怎麼可以坐在我家的院子裡這樣對待我。
嗐,這心一酸,手裡提著的冰糖肘子好像也不香甜了呢。
“竹搖清影罩幽窗,兩兩時禽噪夕陽。謝卻海棠飛盡絮,困人天氣日初長。”【朱淑真《初夏》】
暮春已逝,初夏悄然而來,帝京城換下了冬的隆重,褪去了春的濃豔,迎來了清麗的夏天。夏日傍晚的忘憂園比平日裡要熱鬧得很多,院子裡的桃柳樹葉茂盛,為來往的客人提供了些許的隱蔽和安寧,泉水叮咚作響,潺潺地流淌著。大廳裡濃豔的紅調也應景地換成了曖昧的淺紅色。大廳裡歌舞陣陣,琵琶古箏聲聲入耳。
四輪馬車“嘚嘚”地自長寧街駛過,拐進了城北的大街,停在了好、忘憂園的門口。
自從去年秋時那一夜之後,鄭七便很少為了享樂來到忘憂園,今日終於是又得了空閒,他緩步走進大門,聞著這熟悉的脂粉花香氣,段三娘扭著細腰招呼過來,一張臉笑得彷彿嬌花一般。
“聖上都認可的人,王大人要是還有什麼疑慮,那連某實在是沒什麼話可以說了”連崢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
“自然是沒有的,可是連將首既然對景侯親王十分了解,可又願意和我一同為孟丞相引薦引薦景侯親王?”王鶴海頂著這冷漠的語氣,不死心地說道。
“那倒不必,連某除了兵事之外,和景侯親王並沒有其他的交集,王大人可是打錯了主意”連崢雖然不參與朝堂拉幫結夥的內鬥,可是也對王鶴海這個套路心知肚明。王鶴海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笑了笑,耷拉著臉離開了。
“哈哈哈哈哈”連崢的身後傳來爽朗的笑聲,他有些僵硬地回過頭,看見老頑童一般的歐陽允明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滿眼透出些欣賞。
“歐陽丞相”連崢的態度尊敬了一些,微微躬身行禮道。歐陽允明乃是南魏時期最為德高望重的學士,只是在南魏靈帝的時候遭人陷害,被流放到了西邑的蠻蕪鄉的邊界,平帝的時候雖說要平反,可是直到晉安皇帝登基,歐陽允明一家才重新被朝廷召喚回來,受到重用。因此歐陽一家也對聖上更是忠心一些。
歐陽允明平日行事低調,對於右丞相孟不梅似有似無的針對和排擠,往往是能退則退,輕輕一笑便置之了事,從來不與他鬥氣鬥法,做出傷害同僚感情的事情,將更多的時間用在為皇帝出謀劃策,治理朝政。性格比起嚴格苛刻的孟不梅來說,顯得更為好相處了一些,大兒子早年被徵兵帶去了北嶺,後來便一去不復返,就剩下一個老來才得的小女兒,更是寶貝得不行,幾乎從不多加管束,因此也養成了歐陽明月的不拘小節和男孩一般豪放的性子。
“連將首就不必同老身這般客氣了”歐陽允明笑呵呵地說道,流放在外的苦日子早就將他摧垮,不過五十就已經鬚髮皆白,風霜在他的額頭上也刻下了深深的皺紋,不過那一對壽星眉下的眼睛卻依舊炯炯有神,包含著無限的智慧和謀略。
“只要歐陽丞相不是也來勸說連某的就好”連崢似乎是嘆了口氣,傷痕交錯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呵呵呵呵”歐陽允明捻著鬍鬚笑道:“老身為什麼要拉攏連將首?在現在的皇城裡邊,像連將首這般堅持自我的,不與人拉幫結派的官兒,確實很少見了”他搖搖頭道:“老身最恨拉幫結夥之人,如今和孟丞相勢分兩立乃是形勢所迫罷了”歐陽允明眼中的笑意淡了一些,看上去彷彿更像是位老人,而不是官位僅僅次於皇帝的左丞相。
“朋黨之爭,最是消耗朝中有識之士的智慧和耐心,反倒不利於為國謀利”連崢說道,和歐陽允明這樣明事理、識大體的人說起話來,就是要暢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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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黨之爭害人不淺啊”歐陽允明彷彿陷入了什麼回憶一般,原來年輕那會兒,他被前朝皇帝流放到蠻荒之地,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出言不慎,成了朝廷兩派之爭的犧牲品罷了,他自嘲一般笑了笑:“這不管是哪一個派,哪一夥人,這最後不還是要聽命於聖上,受命於國家的安危?”不管是哪兩派在鬥爭,在龍椅上的那人眼裡看來,不過就是菜雞互啄罷了。
“歐陽丞相所言極是”連崢說道,又是一揖。
“因此在這風雲變幻的朝廷裡,要是想要站穩腳跟,不被別人推到,也不做隨波逐流的牆頭草,還是要看清自己,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牢牢地記住,自己為官的真實目的”歐陽允明的聲音低了一些,連崢聽出來,丞相的話裡話外實在教自己不要忘記初心。
“連崢明白”連崢深深一鞠躬,表情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眼中卻閃爍著感激的光芒:“多謝歐陽丞相的指點”
清明已過,初夏的天氣便很快地暖和起來。帝京的桃花早早地就凋謝了,只有寒冥觀的後山上還剩了幾株開得濃豔,華若凝換上了薄一些的鵝黃色短衣,踩著輕便的花綢子面的小布鞋端端正正地坐在寒冥觀後院門邊的柳樹下,一板一眼地和漂亮的師奶嚴茉茉一起學習五音十二律,圓背竹椅背後放著的是殷赫專門為他從鎮南買來的雞翅木小琵琶。
“若兒,再給師奶重複一下,五音十二律中的五音指的是什麼呢”嚴茉茉溫和地望著冥思苦想的華若凝,說道。她身著淡藍色的綢緞交領長裙,裙裾上錯落有致地繡著精緻的蝴蝶花紋,一條水色的織帶將她不盈一握的纖纖細腰束住,左邊墜著一隻做工精巧的荷包。烏黑的長髮挽成一隻如意髻,沉沉地墜在腦後,點綴一般的珍珠流蘇細簪斜斜地垂著,顯得十分清新優雅。雪白的脖頸露在外邊,面板吹彈可破,衣裙的外邊被剛才出來看熱鬧的殷赫硬是披了一件淺色的外衣,午後的天氣更熱了些,她的額頭便微微地透出來些汗意。
“五音,宮、商、闕、徵、羽”華若凝想了一下,順暢地背誦著。
“對啦”嚴茉茉笑道,好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形,她又問:“那麼十二音又是什麼呀”
嗐,這可把華若凝給難住了。五音確實好記,那十二律了就沒那麼好對付了。
“嗯”華若凝又擺出來那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兩條眉毛用力地皺在一起:“黃鐘、大呂、太簇、夾鍾,姑洗、仲呂,林鐘,夷則、南呂、應鐘”她掰掰手指頭,發現自己還差了兩個沒有說出來,便可憐巴巴地瞅著嚴茉茉說。
“好好想一想”嚴茉茉雖然溫和,可是對於這種基礎知識上還是絲毫不含糊的:“還有兩個,昨天你還問你師父給你寫過那個非常複雜的字”
“蕤賓?”華若凝的聲音有些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