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殷赫應該慶幸，慶幸自己有一位德高望重，做事靠譜的師兄做靠山，不僅幫他銷匿了痕跡，更替他封鎖了所有的訊息。叢艾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父親的死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自己犯下的最愚蠢，最不可饒恕的錯誤。

殷赫就此發誓，此生再也不會使用磨骨散。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地厭惡自己，怨恨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詛咒自己的命運的安排。

絃音一轉，臺上的舞娘變戲法一般換了另一身裝束，看上去彷彿是江南女子的打扮。她們施施然一笑，開始了來一場曲子的演奏，曲調歡快婉轉，如同百靈的啾鳴。殷赫聽著聽著，臉頰竟然有淚水滑下。他匆匆起身，逃一般離開了金來茶館。

沒成想，他剛出門就被被搜尋逃亡刺客的鐵甲衛搜捕隊給盯上了。

殷赫去參觀巡遊大典的時候，本來就是一時興起，後來出了事情也沒有注意什麼後續，現在更是一門心思地為著過去的事情難過，沒有注意到後邊已經悄悄地尾隨了暗衛。

“哪裡人？怎麼鬼鬼祟祟的？”殷赫突然被後邊的大漢攔住，那人臉上有一道長長的舊疤，從鼻樑一直劃到耳根，泛著淺淺的白光。

“？”殷赫正心不在焉地回憶著往事，卻不知道現在他這副魂不守舍的神情，正讓街頭搜查的暗衛心生疑惑：“大中秋節的，在街上走路也要盤問一下？”他皺眉反問道。

“問你話你就答，哪兒來那麼多廢話——”那人見他故意打岔，心裡的懷疑反而更多了幾分。殷赫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群暗衛給團團圍住了。

今晚逃脫的那個刺客是個身手敏捷，手段毒辣的人，切切不可輕舉妄動。暗衛們在開始搜捕任務之前，都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

殷赫面對著這麼多人的圍堵，就加上莫須有的質問，心情突然從低落變得暴躁起來，一張娃娃臉頓時陰雲密佈。他的左手在衣袖下邊悄悄握緊成拳，右手則摸向腰間的梵音金鈴。

氣氛因為他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兒變得更加緊張。臉上有疤的那人清楚地記得，陳七爺一邊包紮著手上的傷口，一邊陰沉著臉色，細細地講著那個逃跑的刺客試圖刺殺他的時候的細節。

“按住他”疤臉猛喝道。

殷赫已經將那梵音金鈴握在指尖了。

梵音金鈴使用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引出殷赫身體中兇險的磨骨散，眼前這些人雖然都是訓練有素的暗衛，可是與磨骨散強大的毀滅之力比起來，不過也是那試圖撼動車轍的螳螂罷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柔婉動聽的女聲攪動了這緊張凝固的氣氛。

“誒？赫表哥？”疤臉暗衛大哥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手裡提著一盞蓮花燈的嚴茉茉扶著丫鬟的手臂，踮起腳尖越過人的肩膀看著他。【康康，就是這麼狗血的劇情。】

“赫表哥也來參觀中秋的巡遊大典了？”嚴茉茉嫣然一笑，圍在殷赫身邊正準備拔刀的暗衛們紛紛回頭望著她。

“嗯”殷赫強壓住心裡的燥氣，鬆開了手裡的梵音金鈴，勉勉強強地衝著嚴茉茉的笑了笑。出來的時候確確實實腦子裡想著偶遇，可是還真沒想到就遇見她了。

還是在這樣被人圍著要捱打的情景偶遇……

“赫表哥這是怎麼了？”嚴茉茉鬆開丫鬟的胳膊，輕快地朝他走來，輕羽一般的衣襬步子拂動著，在蓮花燈的照映下，彷彿有無限水光和霞意在流動：“皇家的巡遊車隊剛剛離開就找不見表哥的蹤影了”

“這是你的表哥？”疤臉的暗衛大哥粗聲粗氣地問道，臉上滿是懷疑，絲毫沒有因為嚴茉茉是個弱女子而緩和語氣。

“正是小女子的表哥”嚴茉茉欠了欠身：“小女子是帝京嚴家的女兒，怎敢輕易和大人說謊”她自報家門，殷赫看見那個跟著她同行的丫鬟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像嚴家這樣的名門望族，家裡的二小姐竟然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在街頭自報家門，實在有辱門風。

“嚴二小姐”眾人一聽是嚴家的女兒，不由自主地先後退了半步，拉開了距離。嚴家的女兒身份尊貴，不可輕易冒犯，即便是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暗衛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你既然是嚴家的親戚，問你的時候為什麼不做聲”站在疤臉暗衛身邊的一個身材稍矮的人問道，語氣也遠不如剛剛那樣咄咄逼人。

“在下是帝京嚴家在靖西的親戚，前幾日才跟著嚴二小姐從靖西來此，沒見過什麼世面”殷赫借坡下驢，抱拳低頭，深表歉意：“剛剛巡遊車隊遭刺客的時候，又和表妹走散了，便有些心不在焉。”他一邊鞠躬一邊道歉，嚴茉茉見他這樣聰明的隨機應變，嘴角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既然這樣，那就是我們誤會了嚴公子”疤臉大漢身邊那個稍微矮小一些的暗衛一邊出來打圓場，一邊將他讓出了暗衛們的包圍圈。

殷赫就這樣化險為夷，跟著自己的“表妹”和丫鬟，一起離開了暗衛的包圍。

“多謝嚴二小姐出手相助”到了安靜一些的地方，殷赫看了看周圍沒有了暗衛的蹤跡，便轉身對嚴茉茉拜謝道。

“不必客氣，”嚴茉茉嘴角輕揚：“現在公子總該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了吧”

“嚴二小姐怎麼對在下的姓名如此好奇？”殷赫的情緒放鬆了許多，腦袋裡又開始轉起了歪心眼兒。

“我家小姐可是兩次給你解了圍，”旁邊的丫鬟雖然看不慣自家小姐剛剛的拋頭露面的作為，可是瞧著這殷赫得了便宜還要賣關子的德行，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既是對公子有恩，我家小姐不過問問公子的名字。公子又這般支支吾吾，不願透露姓名於我家小姐，難道是怕我家小姐會害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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