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平這個人身份有些神秘,雖說初順敏與他相熟,可是從前的幾年裡越子舒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人,順藤摸瓜地找過去,線索也是將將地摸到了忘憂園陳媽的手底下做過小廝,再往前就找不到了。

陳媽死了也有四五年,到此為止,更是無處可查了。

細細想想,程念平就彷彿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一般。

越子舒的目光重新飄回程念平的身上,這會兒的程念平已經收起了挑眉微笑的妖冶模樣,恢復了平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偏著腦袋聽宋子耀說話。

“師父!!”腳步聲噼啪噼啪,看都不用看,一定是初易安那個小崽子來了。

果不其然,初易安笑嘻嘻地跑了進來,手裡捧著一盒點心。

“你又偷偷摸摸跑出去了?”越子舒拍了一下她的腦殼:“說了多少次不要自己亂跑,也不知會為師一聲。”

“不是的不是的!”初易安麻利地扯開外頭包著的綿紙,拿出點心分別遞給師父,程念平和宋子耀,然後又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塊。

“長寧街唐家鋪子?”程念平嚐了一口手裡的點心,棗泥酥的酥皮裡有蘇子油的香氣,很是熟悉。

“噓”初易安嚇了一跳,結果一回頭髮現師父的臉已經沉了下來。

“師父、師父你聽我說哈”初易安一骨碌從越子舒腿上滾了下來,小紅褂子的後衣領馬上就被拎住了。

“就這半個時辰,你去了長寧街?”越子舒板著臉道,初易安年紀尚小,很多事情是不便和她說得太清楚的。就比方說,初易安的面孔像極了她母親,只不過鼻樑更高一些,眉眼更靈氣一點罷了,平常見過初順敏的人再見了她,可能不會有什麼異議。可要是被初順敏的舊時遇見,難保不會被懷疑什麼。

“沒有啦,城中的陳七爺來了道觀,看見我在外邊,就要我來回稟師父一聲。”初易安嘴裡鼓鼓囊囊的食物還沒有嚥下去,突然睜大了眼睛:“完蛋,剛才光顧著吃東西,忘了告訴師父了。”

“你還真把那個陳七招呼進來了”越子舒嘆了口氣,眉頭皺的更深了。他三番五次躲著的陳七,到底還是被他這個不省心的小徒弟給招進來了。越子舒拱了拱手,算是對面前的兩位老友表示歉意,起身去迎接陳七。

陳七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了,鄭清鄭澈並沒有跟在他身邊,而是老老實實地等候在院門外邊,目光緊緊地盯著院子那邊拴著的兩匹馬。陳七見越子舒一臉假笑地迎出門外,便裹緊了身上的的夜藍色對襟長袍,背後銀線繡制的麒麟紋樣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七爺,請”

會客室裡的氣氛很是微妙,會客室與茶室不同,是規規整整專門接待貴客的地方,並不如茶室隨意,這也是初易安很少進入的地方,,每次到這個屋子,都會感覺到莫名其妙的壓抑和嚴肅。這回她把陳七引進了望山道觀,師父是一定要她在會客室端茶倒水的。

“越道長。”陳七還是慣常的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裡閃爍著冷漠狠厲的光,初易安在旁邊瞧著,看見那雙滲著寒意的眼睛,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剛剛在門口笑吟吟地遞給她零食盒子的陳七可不是這個樣子來著。

“陳七爺。”越子舒勉勉強強地扯了扯嘴角,他用眼神警告著在一旁的初易安,別逞強抖機靈。初易安對上師父的眼睛,默默地安靜了下來,像個木偶人一樣乖巧地洗茶,燒水。

“越道長實在是大嶽第一忙人,”陳七被請上上座,端坐在茶桌前,雙手交疊著放在寬腰帶上:“在下真是周折了這麼多才登上道長的大門呢。”

“七爺這話,華某是萬萬不敢當的,華某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道士罷了,怎敢稱是個忙人。”越子舒冷冰冰地客套著,接過初易安遞上前的茶盞,親自奉茶給陳七:“既然七爺進了我道觀的門,就沒有一無所獲就出門的說法,不如先嚐嘗這秋露烹煮的茶。”

“越道長的茶確實是極好,清晨露重,卻不是一天之中收集露水最好的時刻。”陳七接過茶盞,輕輕地呷了口茶,細細品味:“晨露寒涼,味道苦澀,晚露則凝聚了白日裡陽光一整天的元氣,味道甘甜。”他的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晶瑩剔透的白玉茶盞,袍子的寬袖口滑下去了一點點,可以看見薄薄的絲質裡衣袖子纏繞在他的手腕上,隱隱約約透出來青紫色的的痕跡。

傷痕還是胎記?在一邊站著的初易安不小心看見了這一幕,腦袋裡便沒由來地冒出這麼個問題。咳,問是不敢問的,就算在她那個只裝得下一盒零食的腦瓜子看來,眼前的氣氛已經算是跌到了冰點以下,隨便講話是一定要挨罰的。她抬眼看看陳七的表情,陳七並沒有看她,只是一抖袖子,遮住了手腕,面色如常。

“七爺好品味。”越子舒靠在椅子背上,手臂半抱在一起,初易安還從未見過自己的師父表現出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越道長是南魏的遺民,南魏建朝長久,歷史悠遠,對道長和望山道觀的影響頗為深遠,道長對我大嶽心生牴觸,乃人之常情罷了。”陳七笑道,可那一雙眼眶微微陷下的黑眼睛裡卻毫無笑意,初易安這才發現,和前幾日那個嬉笑怒罵,把她和師兄拉去忘憂園的陳七不同,師父面前這個陳七眼下烏青很重,眼中也有血絲,整個人都陰沉沉的,彷彿下一秒就要爆出狠戾之氣。她忍不住往越子舒的身邊靠了靠。

“南魏殷氏荒淫無度,偏信寵臣,乃至西邑作亂,妖姬寵妃禍患後宮朝堂。”越子舒面不改色,道:“所幸有當今聖上這樣有勇有謀,一心為民的新英雄救民於水火,建立大嶽,人民得以安居樂業,這七州十九郡才得以安寧。”他朝著東南皇宮的方向拱手道。

“既然越道長對我大嶽並沒有什麼偏見,又為何遲遲不願聽候聖上的詔令?”陳七沉聲道:“越道長學識淵博,又見多識廣,聖上早已有意要道長去稷宮擔任太子太傅一職。”他緊緊地盯著越子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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