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觀主,好巧啊。”低沉的聲音中夾著些許揶揄,薛如忱居高臨下笑盈盈地望著杜暖,似乎很享受這種叫他人臣服腳下的感受。

“可真是太巧了呢。”杜暖咬牙切齒道:“難得親王殿下也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出來吹風?”

陰冷的秋風挾著雨氣瑟瑟而過,天色比先前更是暗了許多。

隔著一道薄薄的遮風簾,只聽得裡頭是賓客相聚熱鬧的宴會,卻見得外邊是冤家對頭尷尬的大眼瞪小眼。

“是自己說,還是等著本王一件一件問?”薛如忱微微俯身,又是那樣曖昧的姿態,臉上看似不經心的笑意卻翻滾著冰冷惡毒的猜測。

“殿下想知道什麼不妨問問,小觀必定知無不言”杜暖挪蹭著腳步,試探地尋找退路。

“杜觀主心裡明鏡兒似的。”薛如忱邁步上前,身子一靠,不動聲色地擋住杜暖的去路。

“既然殿下這麼說,那本觀就只能落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壞名了”打馬虎眼誰不會啊,顧左右而言他誰不會啊,她杜暖最擅長這活兒了,甭管薛如忱想在她這裡的到什麼,門兒都沒有!

秋風瑟瑟而起,卷著溼潤的泥土氣息在這處角落裡打了個轉兒,杜暖嗅到極其微弱的苦澀氣息。

這一次苦澀中多了一絲酸甜的氣息,一下子叫她想起春末的南疆,溼柴草要火油才能燃燒,多汁的紅莓子青澀發苦,有毒的蛇莓子青嫩誘人。

又不覺聯想到那高山深澗,清溪入潭,夏初於碧綠潭水上乘古舊木船,搖搖晃晃在鏡面似的深潭上盪漾開兩道並不對稱的細痕。

杜暖的心中不知被什麼輕輕觸動,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張了張嘴卻在話到嘴邊的時候不知從何開口,欲言又止間,殊不知眼眶早已溼潤。

原來她是有在想念那個地方的。

薛如忱微微一怔,他沒料到杜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猜不到杜暖這樣的反應是因他身上微弱的氣息而來,只是這微紅的眼圈下,隱隱約約現出那一塊淺紅的痕跡。

只是一塊淺得不能更淺的痕跡了,卻足以叫他心神大亂,伸手便捧住面前的臉,似乎整他過去全部生活的回憶都可以在其中追溯,成為他的心魔,成了絕不真實的幻像。

哪怕這痕跡只是與回憶中的某個人相似罷了。

“放手”淺紅血痣的主人猛地向後一步,幻像猛地被打破,薛如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緩緩落下,像是在放下什麼精緻易碎的東西。

放下的是自己一瞬間回想起初易安時心裡的脆弱和柔軟,短暫縹緲的幻像破碎,他又戴上了自己冷漠無感情的微笑面具。

而此時在杜暖的眼裡看來,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鬼鬼祟祟跟蹤薛如忱確實有錯在前,但薛如忱先是將她堵在角落又是轉彎抹角地審問,現在又來掐她的脖子要害她的姓名對,在杜暖的角度看來,薛如忱那觸碰美好幻像的手正是伸來來扼住她命運咽喉的毒藤。

這樣的步步緊逼實在令人心煩,杜暖人退到絕路,卻也有出路,腕後三指的護臂隨身彆著銀針,只消手腕輕抖,她便可取一枚針,叫眼前這笑面虎變成爬牆虎服服帖帖趴在地上。